第二天清晨妮可拉带着威廉来到哈德克厅内一间精致的起居室内,朱利安坐在房里的小桌旁,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威廉有点受宠若惊,他本以为他拿了干粮就会直接上路,只有妮可拉和门卫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朱利安陪着他用早餐,但他只喝了半杯羊奶,剩下的时间只默默地等着威廉。
马厩里的伙计早已把马儿从睡梦中弄醒,喂它们吃了足够的草料,再把它们牵到哈德克厅前等候。威廉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这匹马本来是用作战马的,因为性格胆小被拉特兰伯爵借给威廉作坐骑,朱利安的马则是一匹青毛马,体型不大,体态却十分健美。天还没亮,但朱利安已经换好骑装、束好了头发,显然是打算送他一程。
威廉说:“朱利安,请留步吧,我自己能找到路。”
朱利安说:“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出来迎接你,你走的时候我作为主人不能再不送你。”
他说完便在马夫的帮助下上马,在几步之外等着威廉,威廉也只好上马,他这时才发现马鞍被换了新的,现在的这个更厚实更舒服,妮可拉将早已准备好的水囊和干粮挂上去,朱利安便先一步出发了。他们一前一后地骑行,穿过哈德克厅前一片密密的树林,最后的一点星光透过树缝落到他们身上,点缀着他们无言的旅途。
他们走出森林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树林外是一条湍急的小河,带着山谷中消解的冰块向下游冲去,河边的矮山上有一座黑压压的城堡,那是莱斯特伯爵的查茨克要塞,哈德克厅没有军事功能,一旦发生险情,伯爵一家就会避入这个城堡。
朱利安停在河边,转身对威廉说:“从这个桥过去,再走不到五英里就是公路了。”
威廉下了马,走到他身边说:“知道了。希望我们春天还能再见面。”
朱利安说:“当然能见面,拉特兰伯爵会带你去春猎的。”
威廉只仰头望着他,没有做出回应,朱利安沉默地同他对视,突然俯下身拉住他的衣领,向里面扔了一个东西。
“从这到福斯通可不近,对自己好一点。”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威廉捣鼓了好一会儿才从衣服里摸出那个锦囊,他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装着几枚簇新的金币,威廉有些无语地说道:“这都够我雇辆马车回家了,我对我自己还用不着这么好。”
第12章
威廉到家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黄昏,他的父母和哥哥都在家中,弟弟帕特里克去了邻村的朋友家做客。他的母亲伊丽莎白拉着威廉的手坐到客厅的小沙发上,父亲和哥哥则陪在一边——他们一向不擅长和威廉寒暄。
威廉上一次见到他的家人还是刚回到英格兰时在拉特兰伯爵的府邸上见的。那天他乘坐的船刚刚抵达多佛的码头,他本打算先找个小旅店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启程回家。但还不等他离开港口,一个小厮就跑过来告诉他他的父母正在城中等他,威廉将信将疑,他虽然写信告知了父母他要回国,但他不认为他的父母会特意来接他,那个小厮也不跟他多解释,只递给他一封印着他母亲纹章的信,威廉仔细看了看那封信,那确实是他母亲的手笔,便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去了。最后马车停在了拉特兰伯爵在多佛城中的一处房产前,房里等着他的除了他的父母之外,还有他的姨妈拉特兰公爵夫人玛莎。这几位长辈显然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回国后的去向,他父母在多佛陪他住了两天便返回家中,而威廉跟着玛莎夫人去了王都。
威廉看着他的母亲伊丽莎白,她穿着最时髦的裙子,梳着王都里正流行的发型,似乎在三十岁那年生下帕特里克后就再也没有变老。她坐在家中的沙发上,仿佛这个乡间别墅是哈德克厅那样金碧辉煌的豪宅,她牵着儿子的手问道:“宫廷的圣诞宴会怎么样,我记得我当年去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舞会,我一晚上能换七个舞伴。”
威廉说:“我没有您那么受欢迎。”
伊丽莎白说:“瞎说,我漂亮的小威尔一定非常受欢迎。玛莎已经写信告诉我了,你认识了不少omega。”
他的父亲和哥哥看起来也对此事非常感兴趣,威廉只好说:“我见到了莱斯特伯爵家的双胞胎……”
“哦,我知道,那个法国女人的儿子。”他母亲仰起鼻尖说道。
威廉混迹在贵族圈子的这段时间,听到了一些关于他母亲的轶闻,比如他母亲年轻时是和朱利安的母亲奥朗日的夏洛特并称的美人,在宫廷的舞会上,女士们会将收到的花别在发间,而她们二人收到的花需要一个仆人用篮子装着。
他母亲问他说:“所以说他们怎么样?像他们的母亲一样迷人吗?”
威廉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见过莱、莱斯特伯爵夫人,但是他们的确非常有亲和力。”
伊丽莎白挑眉笑了一下:“亲和力?我听说他们在法国的时候,其中一个让一对叔侄为了他决斗,我以为他们完美继承了母亲红颜祸水的特质。”
威廉倒是没有听过这个传闻,他想他或许可以找约翰求证一下。
他耐心地陪母亲聊着天,挑选一些她感兴趣而又不至于让她难过的话说。伊丽莎白在结婚前是舞会的常客,嫁给他父亲之后就渐渐没了机会。威廉还记得在他小的时候,一年中总有那么几次,他母亲会打扮得格外华丽,坐着马车去不知道哪个贵族的府邸参加宴会。在帕特里克出生后的那个夏天,他母亲满心期待着回归她阔别了一年多的社交圈,却没有收到一份她看得上的邀请。全家都因为她的失落而如履薄冰,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帕特里克还咯咯地笑着,他天生就是一个乐天派。
伊丽莎白满意地听着威廉的汇报,她的二儿子虽然口吃,但是长得最为像她,并且是个alpha,是她三个儿子中最有可能带着她回归贵族生活的那个。她偏过头,像个少女一样调皮地说:“威尔,你说了这么多,怎么还没有提到伊丽莎白公主?玛莎在信中告诉我了,你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公主!”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的汉弗莱爵士发出了一声惊呼。
伊丽莎白斜了他丈夫一眼:“别大惊小怪的,听威尔跟我们说。”
威廉知道他的父母想多了,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和公主殿下聊过几次天,她、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小姑娘。”
伊丽莎白说:“是吗?那我觉得她很适合做个女王。”
汉弗莱爵士说:“丽兹,可别说这种话,我们有储君,那就是爱德华王子殿下。”
伊丽莎白说:“你的脑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公主是个omega,如果生下alpha孩子的话,她完全更配得上王座。”
她的丈夫摇摇头说:“这有些太异想天开了,我们的儿子……”
“威尔可不仅是我们的儿子。”伊丽莎白打断道,“他身上有着莫布雷家的血统,现在又代表着费查伦家。”
老汉弗莱听到这句话后便不说话了,客厅里陷入了一篇尴尬的沉默之中,威廉的哥哥乔治左看右看,试探着问威廉说:“你现在跟在拉特兰伯爵身边,有听说他会派他的船队去北边吗?到了明年春天,我想我们会需要更多的兵力。”
伊丽莎白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站起了身:“我留你们三位男士聊你们喜欢的话题吧,但是不要聊得太晚,让威尔早点休息。”
女主人离开后,父子三人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老汉弗莱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我那次见到伯爵大人,他承诺会尽快为你安排一个位置,开春之后我们和苏格兰人大概率会有一场恶战,如果他准备参战的话,这或许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
威廉说:“我认为伯爵对北方的战事并不关心,他的精力主、主要放在来自海上的威胁上。”他顿了顿,又委婉地说道:“而且伯爵并非没有自己的亲儿子。”
这一点老汉弗莱又何尝不知呢,无论拉特兰伯爵再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他需要一个alpha来带领家族,他终究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对待这个养了十年也没养熟的义子,即使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会留给自己的亲子。老汉弗莱作为父亲无法给儿子的,若是希望有钱有势的亲戚能给,无疑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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