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从前不知道什么是灼灼。
现在却真正懂了。
灼灼,即是盛烈的、滚烫的、炙热的。
是世界上所有有温度的东西的描述。
是夏季明日悬空,日光普照大地,那种温暖到滚烫炙热的感觉。
但如果要容夙用更简单的话来描述她的答案,她会说六个字就足矣。
那六个字是:南宫焰的眼睛。
她于南宫焰的眼睛里感悟到夏的道意。
于是也就是那一刻,她迎着南宫焰那双眼睛的注视,手腕一翻,夏刀挥出,顷刻间炽烈灼热的刀意弥漫擂台的四面八方。
从悟成到大成,只需要一瞬间,只需要看南宫焰的眼睛几眼就行。
那是还要胜过秋刀和冬刀的一刀。
于是距离不再是问题,踏霄境修士能踏空的优势也不复存在。
因为那一刀,遍布整座正阳大擂台。
关俊才只觉四周所在都滚烫无比,随容夙的刀意而涌动,并且劈向他。
速度不快,但刀意很沉,刀势很烈,他无处遁形,也无法再维持住踏空,直接摔到擂台上。
金黄色的宗服被火红色的刀光映衬着,没有什么威风凛凛,只剩滑稽。
容夙唇角上扬,黑刀一挥,便又是一招夏刀劈来,劈在他肩膀上,疼得他惨叫出声,衣衫染血、如临绝境的人就成了他。
他抬剑挡了挡,狼狈不堪地滚出一段距离,才终于觉得好了些,至少那种像要把他的血都灼烧干的感觉缓和了些。
容夙没有乘胜追击,她看着黑刀上涌动着的、火红无比的火,有些惊讶。
“朱雀火!”
山峰上,一直看着擂台上种种的陈宗主惊呼出声,眼神里都是震撼。
容夙竟然真能修出朱雀火?
他难以置信,接着又看了几眼,就有些迷茫。
那似乎不太像古书所载的朱雀火,但不是朱雀火,还能是什么?难道是凤凰火?
那当然也不是凤凰火。
容夙想。
她虽然不知道此火具体是什么,却能知道它既不是朱雀火,也不是凤凰火,倒像是——属她容夙独有的,和夏刀共生的火。
然后她看看座位上同样眼神惊讶的南宫焰,唇微扬,心想:既然这火没有名字,那么她是主人,自然是她来起,就叫焰火好了。
南宫焰的焰。
她想着,就打算去把关俊才打成重伤。
毕竟她向来主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远处却在此时响起一道声音:“小才。”
接着一袭锦衣的关俊良就踏空而来,似乎是刚从宗门外面回来。
观看着的弟子就一惊,面上多出对容夙的担忧。
容夙看到了,但不以为意。
有南宫焰在,她不用怕谁会以势压人。
因为他们都比不过南宫焰。
关俊才却撑着剑很快爬了起来,面上都是看到救星的希望,声音高昂,甚至看向容夙的眼神跟她要完了一样。
他对关俊良道:“兄长快帮我!”
关俊良就点点头,腰间双剑一拔,却不是要冲上擂台,而是在原地盘膝而坐,像修行一样。
容夙就皱眉,搞不懂什么意思,却不想再跟关俊才打了。她现在只想跑到南宫焰面前,虽然不能亲她,但看一看也是很好的。
她就挥刀向前,打算再砍几刀就把关俊才丢出擂台。
结果黑刀却像砍到棉花般,软绵绵没有着力点,再不能往前去。
台上关俊才和台下关俊良的身上都拢着一层白光。
这是——
容夙眉皱紧。
在南宫族藏书阁看了那么久的藏书,她现在知道的东西多了很多。
此时就大概能看出来,关俊才和关俊良似乎是在施展一道剑阵。
所以阵未完成时,别人无法阻止或者打断?
但是结了剑阵有什么用?
两人齐上,剑阵是能威力翻倍,但她只挑战关俊才一个人,关俊良又不能到正阳大擂台上来。
容夙正想着,就见关俊良站了起来,像是剑阵完成了。然后他双剑一挥,开始在原地舞剑。
台上,关俊才也抬剑刺来,直接用的是东山剑法里面最强的一剑,也是此刻施展来很适合的一剑:东山再起。
迎着那迎面而来、剑势翻了不止一倍的双剑,容夙就懂了。
原来二关的剑阵不用二人齐上,一人在台上打,一人在台下舞剑也可以。
形同于作弊,但却是合乎规则的。
因为修行界虽大,至今也只有关俊才和关俊良能结成这剑阵,来让双方的剑法威力都变强。
难怪一个踏霄境二重,一个踏霄境三重,却能跻身正阳宗十大真传的位置,还排名靠前。
她的夏刀无法挡住这一剑。
容夙心知肚明。
那该怎么办呢?
她止不住就又去看南宫焰。
然后迎着南宫焰的眼睛,容夙竟然真的看到了答案。
夏刀不行,还有冬刀!
她的夏刀是因南宫焰而修成的,但冬刀也是。
那么凭什么不能一起施展出来呢?
容夙的右手就握了握黑刀,左手举起深湖,想着南宫焰,想着夏的灼灼如火、冬的万籁俱寂,想到南宫焰躺在床上眉眼结出的霜,以及她扑上来时的冰火两重天,两刀劈出。
黑刀上有跳动的焰火。
深湖上有不会融的冰雪。
夏和冬。
分明是两种极端,此时却在容夙的刀里形成融合的刀势,不但威势不减,还相辅相成,劈出了初初让天地震动的一刀。
立在远处看着的苏明雁就露出笑容,声音轻轻:“容夙师妹,等你修出春刀,你就知道四季刀法到底是什么了。”
“嘭”一声,关俊良倒地不起,直接昏迷过去。
“嘭”两声,正阳大擂台的阵法被容夙直接劈碎了。
那主峰执事很无奈,忙伸手拦在擂台和观看台中间,当了人形安全阵。
他就知道,不是宗门大比时间正常开启的正阳大擂台,是一定会被挑战的弟子打坏的。
“嘭”三声,关俊才被那股夏风和冬风带上半空,重重摔回地面上,看容夙的眼神难以置信到极点:“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将两种相互排斥、并且生而相克的道意融合到一起,并且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刀法?
他不相信。
因而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大声喊道:“这场比斗不做数,你一定是使用了妖法。”
妖法。
容夙嗤笑一声,直接走过去拿深湖挑起关俊才的衣服,手腕一翻,把人甩出擂台,然后看向那执事:“我胜出了,对么?”
那执事一惊,莫名觉得刚才那一刀很危险,要是容夙修为再高一些,说不定还能胜他。
“不错。”他说:“容真传。”
容真传。
容夙轻笑,收刀归鞘,抬头去看南宫焰,南宫焰的眼睛明亮如刚才,正含笑看着她。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南宫焰动了动,竟直接瞬移过来,并且伸手揽住她的腰。
容夙一惊,接着就看到自己的脚竟然离开了地面,被南宫焰揽着踏上了天空。
南宫焰——修到踏霄境了!
她睁眼看看四周云雾,目光有些惊奇,接着就感觉腰间的手一松,她整个人好像坠了坠。
容夙忙本能地环紧南宫焰的肩膀,听到南宫焰笑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眼神控诉:“南宫焰,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南宫焰明知故问。
容夙:“……”
算了,她也不能拿南宫焰怎么样。
而且现在在高空,她修为没有到踏霄境,只能依靠南宫焰了。
她就不再说话,只抬头去看四周云雾,再低眸去看缩小版的正阳宗。
那么多座山峰环绕,容夙第一眼看到了南明峰,以及那座南明大殿。
她眼神就有些柔和。
南宫焰见她不说话,就有些不满意,直接道:“容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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