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这些弟子苦修了一夜,也终于累了,拿着拓印好的书籍各自回去住所了。
藏书阁很快变得空荡荡。
白发白须的老者于是关上大门,走到了刀法区,看向被容夙拿走的东西原本放着的位置。
顶端半倚在横梁上的白衣女子跃到老者身边,声音惊讶:“师叔,那弟子拿走了竹书,你不阻止她?”
老者没回答,而是低着头似乎有些疑惑:“她刚才好像——”很嫉妒他?
难道容夙知道他的修为了?
不可能,别说她才开元境九重,就算她修到通玄境、知微境甚至是踏霄境,只要他不主动显露修为,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那她嫉妒他什么?嫉妒他岁数大,嫉妒他容貌老?不过,他就算容貌老了,但这张脸还是完整的,一点伤痕都没有。
“师叔?”白衣女子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家师叔在想什么。
当然,如果她能知道的话,她肯定是希望自己不知道的。
老者终于回神了,他丢开心里的疑惑,看向竹书的位置,眼神变了变,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拿走就拿走吧,那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少对容夙那样性格的人来说不会是。
她心性阴郁暴戾,怎么能够理解竹书的万分之一呢?
白衣女子“哦”了一声,看了老者一眼,也不在意竹书的事情了,面上表情变得严肃:“师叔,烈阳地窟将要开启了。”
老者的眼神凝住了,他抬眼看向外面。
太阳已经跃过地平线,顺着树梢攀上了山头,投在大地上成了金黄的璀璨光芒。
但这样的日出盛景,有很多外门弟子以后都不会看到了。
他知道他们会死在烈阳地窟里,但他不能也无法阻止。
因为极致的危险往往伴随着一步登天的机缘,他不能阻止别人修行道的前进。
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死的人会太多,才会生出不该有的不忍。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竹书的位置,然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南宫族的那位,准备得如何了?”
“听说差不多了。”白衣女子回答道:“南宫族这次拿出那么多宝物,还给了正阳宗两条六阶以上的灵脉,付出那么多,也不知道那位能不能得偿所愿?”
“不管能不能,总之正阳宗这次只赢不输。”老者闭闭眼,不去看那数万外门弟子所在的方向。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只是看向日光的眼神含了一丝迷茫。
老者也没有再说话,摆摆手示意女子没事可以走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不管是因为输了一场而道心受挫的顾剑安、让人看不透猜不出心思的容夙,还是因为那数万外门弟子。
白衣女子点头,抬脚迈了一步,忽然回头看着白发白须的老者,神情/欲言又止。
老者不解:“明雁,你还有什么事?”
“师叔,那个容夙——”被老者称为明雁的女子脸上表情忽然变得生动:“她真不知道外门藏书阁也是有阵法笼罩的么?”
阵法笼罩内,所有擅自拿走藏书阁书籍的人在出阁门时,都会被阵法检测到,然后直接弹回藏书阁内。
如果不是自家师叔暗中操控了阵法,继外门第二被当众打死、外门第三含恨离开后,外门第一也该颜面尽失。
老者默了默,这次不是那种不知如何言语的感怀,而是极度无语的沉默:“容夙此人,出身卑微,没有家族背景,所以——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毕竟在她之前,外门弟子那么多,也没谁敢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还面不改色就拿走了。
白衣女子低咳一声,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疯狂往上扬的嘴角,笑容灿烂得能跟太阳相比。
要是那些追求者看到了,一定不会相信眼前人比花娇、眉目粲然的女子会是那个拒绝他们时不假辞色,一剑能削掉大半个峰头的正阳宗真传弟子。
*
容夙自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怀里的竹书是个好东西,所以一路奔回院子,关上屋门,小心翼翼拿出了竹书。
就跟在藏书阁里看到的一样,这部竹书外形黑色,看起来跟寻常秘籍没什么不同。
只是翻开书封后那些书页不是散开的,而是黏在一起,形成了一部只有一页的竹书。
那些书页也不是纸张做成的,倒像一种薄薄的竹片,翻开黑如墨的书封后,露出淡青的十几片薄片形成的厚竹板。
容夙看得出这书的材质不简单,但不知道怎么个不简单法,只是眼神充满期待地望上去,然后眸里的神情一怔。
厚实的竹板上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些不规则凹陷下去的碎痕,扭曲不成章。
容夙拿手碰了碰,甚至还能碰出一些竹屑来,大约是写这书的人太用力,将那块厚竹板都写穿了。
写穿?
容夙心里一动,伸手把竹书平放在地面上,自己居高临下看下去,发现竹书似乎多出了一些变化。
那些凹陷下去不规则的碎痕,或许也可以是一种笔锋。
凹陷越深,足见写竹书的人写到那里时越用力,而用力多少又和主人的情绪至关重要。
容夙若有所思,脚步挪了挪,忽然眼神一亮,围着竹书来回走了几遍,边走边看,角度不同似乎看到的笔锋也不同。
渐渐地,那些笔锋越来越凌厉,主人残留的情绪越来越汹涌。
容夙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深。
最后脑海一震,那些笔锋在她目光所视的画面内动了起来,汇聚成了一个极简单又复杂的字:刀!
看清那个字的瞬间,容夙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恢宏的壮观的、盛大的惨烈的、荒唐的岁月的、无限的有限的……
她的意识晕晕乎乎,似乎一瞬间承受了太多因而不能反应。
她的唇角开始溢出了鲜血,她按在刀上的右手紧紧捏合住刀鞘。
她似乎要死了,容夙想。
因为竹书上的东西太震撼神秘,远不是她开元境九重的修为能触碰的。
她要死了,小光球怎么还不出来呢?
哦,因为太突然了,估计小光球也没想到。毕竟谁也不知道一部小小的竹书会带来关乎生死的磨灭。
但容夙最后还是没有死。
她眉心的空间在最紧要的关头奔出了一道金光,她瞬间从那种梦魇般绝望沉重的束缚里挣脱了出来。
生死攸关间,她似乎听到了阵阵龙吟。
她眉心空间里只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龙形面具。
所以是面具救了她的命么?
容夙怔怔失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光球当初说她要死了是因为顾剑安,要她不要和顾剑安作对了。
但她没有听,而是选择提前开始决斗,这才打败了顾剑安拿到了面具。
那如果她没有拿到面具呢?
容夙不知道答案,因为她很少会去想如果。
她的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如果真的有,那就太好了。
她的心神因为如果这两个字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抿唇后闻到了一股铁绣味。
自从她成为正阳宗外门第一,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闻到属于自己的铁锈味了。
容夙的眼神变得不悦,然后低头看向地面。
稀疏几缕光映在竹书上,那些碎屑在光里折射出斑驳的色彩,像美丽的灰尘,会随光一并消失。
那个穿透时空的刀字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数道笔锋始终还在。
容夙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什么都没能得到,从那个字里也参悟不到什么,于是怀着一股失望的心情用脚踢起竹书,随意丢进了储物袋里。
她自然知道竹书不凡,看不懂是她自己废物,但不妨碍她心里不爽,所以动作很粗/暴。
再不凡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到小小的开元境九重修士手里,任她想拿就拿,想踢就踢。
容夙恨恨拍了拍储物袋,也没有盘膝而坐修炼的心情,拿着黑刀出屋,就着重新降临大地的夜幕开始练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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