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嘴唇轻颤,眼泪掉了下来。她连忙抬头,用指腹沾着眼下。
再开口,沈见清声音里透着哑,脸上却满是调侃的笑:“要论油嘴滑舌,你一定是第一名。”
“咳,嗯,”秦越说,“当了第一名才有把握把你骗到手。”
秦越的“骗”字开始说得大大方方。
沈见清听得心潮翻涌,她抬起手,隔着玻璃轻柔抚摸秦越苍白的脸。
“阿越,醒了就别再贪睡了行吗?”沈见清话一出口惊觉自己的语气太低沉,立刻挑一挑眉,抬起声音,“你可是秦师傅,自律又优秀,要是被人知道成天与床为伍,面子还怎么挂得住?”
秦越说:“知道了,沈老师。”
沈见清笑了笑,看着她:“阿越,马上春节了,我等你一起过年。”
今年她不想再一个人远远地看着秦越回来,再远远地把她送上离开的飞机了。
她想在除夕夜和秦越一起吃喝谈笑,想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和她紧紧拥抱,还想在新年第一天的晨光爬上窗台时,摸摸她漂亮的眉眼,然后吻在她的唇上。
秦越说:“好。”
沈见清在想象到那一幕时微微颤栗着,光仿佛一支笔,重描她的眼睛和侧影,落到唇上,只是轻轻一勾,而后仔细涂抹晕染,她被时间和经历打磨分明的轮廓就忽然柔和了。
秦越心轻颤,想起护工把沈见清的话带进来那秒,自己身处的梦境——在那条鲜花盛开的路上,她被阳光包围,被微风吹拂,被沈见清小心翼翼的音调骤然击中。
“阿越,你来了,为什么不抬头看一看我?”
她沉寂的五脏剧烈震动,梦境里的空间在一瞬之间迅速后退、压缩,她被冲击着睁开眼,看到了护工刚刚打开的镜头。
小小的,黑黑的,一点一点把她从梦境拉回现实。
回来了,她就想多给沈见清看一看,让梦里梦外的她统统放心。
“咳。”秦越闭了一下眼,缓缓睁开,说:“沈老师,你明天能不能还来看我?”
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哭。
视频里的话猝不及防从沈见清脑子里闪过,她手指一缩,扣紧了玻璃:“还说不傻,傻得都快冒气了。”
她一个能吃能睡的大活人哭几场怎么了?
不伤筋,不动骨,不像有的人……
躺着动不了就算了,连手机都要别人帮忙举着。
沈见清按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抠紧。
秦越问:“那你来吗?”
沈见清看着秦越,笑了一声,说:“再傻也是我自己交的女朋友,不来还能怎么样?”
“嗯。”秦越应道,声音低下来,“我等你来……”
外面,护士快步走过来说:“探视时间到了啊。”
沈见清心一坠,看到秦越疲惫地闭上眼睛,眉头紧蹙。
她还是难受。
突然醒来只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这个认知让沈见清一瞬间面沉如霜。
喻卉,你是真的该死!
沈见清看了一会儿秦越,无声地收起手机往出走。
等电梯的时候,沈见清的手机忽然亮了,她看了眼没存的号码,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
这个号码是沈母的。
两年不联系,她突然打电话过来能为什么?
沈见清眼里泛起冷笑,把手机扔进口袋,往电梯里走。
电梯一层一停,五六分钟才下来。
沈见清在雪地里走了几十米,拿出手机。
啧,这么一会儿就三个电话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招人惦记。
沈见清面无表情地回拨。
没有任何寒暄,沈母冷冷淡淡的质问从听筒里传出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见清单手插兜,走得不慌不忙:“为什么要接?”
沈母沉声:“我打电话过来不是找你吵架的。”
沈见清说:“不谋而合。”
沈见清的冷淡让沈母生出脾气。
电话里静了几秒,沈母直入主题:“你怎么还和那个喻卉扯在一起?”
果然……
沈见清想笑。
她就说么,她一个有病的同性恋,又不像姐姐那样稳重得体,能继承某些人的衣钵,哪儿来的本事让他们三番两次亲自打电话过来“问候”。
沈母说:“网上那些流言,要不是你爸的徒弟早发现早处理,你现在早就是公众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沈见清不屑:“有什么问题?”
“你是老师!”沈母提高了声音,“我和你爸当年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事情压下去,你非要闹大是吗?”
“闹大怎么了?”
“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沈见清说:“不要了。”
沈母一顿,高姿态的语气变成了拿儿女束手无策的可怜母亲:“清儿,不要任性。”
沈见清笑了:“您这话说的,我都这把年纪了,哪来儿的资格任性。”
“那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沈母叹气,“你再大你也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害你?”
沈见清步子顿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冰封。
两年前,她和沈母在柯良平办公室争吵时,后者脱口而出的话在她脑海里浮现。
“你姐当时高三,本来就因为学业压力大有抑郁症,你还放任她天天护着你上下学,结果呢?她死了,你活着继续乱搞!你对得起她吗?!”
“我姐什么时候有的抑郁症?怎么有的?”
“我姐自杀那天跟说她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是她撑得太久累了。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这么说是不想让我内疚。她护了我一整年,这个时间就是很久,所以我深信不疑。妈,现在,请你告诉我,我那个连校长都敢反驳的姐姐是怎么因为几张黄图在一个月之内就抑郁到自杀的?”
“是!是我和你爸逼着她尽快继承我们的衣钵,不让她考想考的专业她才生病的,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性格外放,老师动不动就打电话给我,说你上课拉着同学下五子棋,扰乱课堂秩序,你这种性格怎么沉得下心来学习古代礼仪?!”
“我学不了,你们就逼我姐?”
“你姐性格沉稳,心思细腻,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可她的人生不属于你们!”
沈见清握着电话,一双眼黑不见底。
“不敢闹大的是你们吧。”
沈母吸一口气,声音变紧:“你在胡说什么?”
沈见清:“事情闹大,大家就会知道研究古代礼仪的大学者,鼎鼎有名的沈山玉先生和妻子姜玮女士亲手把大女儿逼到抑郁,让她在保护妹妹的时候因病自杀,事后不止不追究凶手的责任,还花钱掩盖事实,把小女儿赶出家门,二十几年来对她不闻不问。”
“你们是怕这个吧?”沈见清字字珠玑,“你们是教礼仪的,却连最起码的尊重和庇护都不愿意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你们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你打电话过来是怕这个吧?”
“不是。”沈母矢口否认,强装着一丝镇定说,“你姐姐的病是意外,我们之所以对她严苛,是因为对她寄予厚望。”
“哦,我试着理解一下。”沈见清从人行道上下来,踩着布满车辙的雪地,“有个疑问,你们对我姐严格是因为爱她,我就无所谓了是吗?我不愿意继承你们的事业,不服管教,出了事就只配得到一声有病,一句丢人是吗?”
沈母不悦地训斥:“你不要这么夹枪带棒地跟我说话。”
“好啊。”沈见清笑着说:“妈妈,我们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能不能不要每次一出事,就突然跑去干预对方的生活?我不是小孩子,真的不需要你们再替我决定什么。我有喜欢的人,她和你们不一样,不会觉得我有病,不会赶我走,她会对我做的任何决定给予肯定答复,我止步不前的,她会哄着我走过去,我姐的死,她不止不怪我,还心疼我心疼到现在还在重症躺着。妈妈,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两个人,一条心,不需要更多人来指手画脚,所以,以后不联系了可以吗?实话跟您说,我真有点病,你们一直逼我,否定我,我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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