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的朝臣站在城楼之上遥遥眺望着远行的队伍, 系着红绸的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可怜这位命途多舛的“公主”还是在担忧这个腐朽王朝的未来。
长长的车队一路向北疾行而去。
那尔图似乎非常迫切地想要尽早回到北境,几乎整个白天都在赶路, 直到天色渐晚才找了个驿站驻扎休息,进了驿站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吃饭而是召集手下复核明日前进的路线。
两个勇士站在马前请公主下车,与公主一同陪嫁而来的仆从便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了下来,公主的两只胳膊都被仆从紧紧地钳制着,仿佛生怕她在下车时一不小心趔趄摔倒一般。
勇士们对望一眼, 心里都有些不屑——这大雍公主也太娇气了吧?
他们北境女子哪个不是英姿飒爽纵马驰骋的?哪怕是疾驰的骏马她们也能扯着马缰一跃而上,这公主看上去文文弱弱身形单薄,走路都要被小心扶着……别到了北境没过三天就受不住环境死了。
也不知道王怎么就同意这离谱的议和请求了,换做他们肯定直接一路向南直破大雍皇都,那才来得痛快呢!
虽然心中对这公主格外不屑, 但几个大汉到底还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那尔图专门在驿馆中给公主留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一袭红衣的公主被推进房间后大门便瞬间在身后被人闭紧。
公主很清楚,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
他连着两日都没能吃上一口东西,此刻进了屋子饿的止不住弓起身子死死按着肚子, 熟悉的饥饿感几乎让他有种想咬自己一口的冲动,与饥饿一并袭来的还有骨髓深处细细密密的疼痛。
——那些人又不是傻的, 好好的一个公主转眼变成了男人……燕王不当场发疯就怪了。
从大雍都城到最北端的双桥城最少也要行上一个月,这还是轻装简行的情况下,如今他们的队伍里载着上百辆马车的物资,搞不好走上两个月都极有可能。
雍帝好色性淫,只要脸生的好无论男女都能下口,那位北方的燕王却不一定,嫁个男人过去指不定会当场激怒对方。
大雍的人根本就没准备让公主活到北境,临行前的那夜宫里专门派下了人掐着他的喉咙给他灌下了必死的毒药,这毒药会让人浑身疼痛手脚无力,日复一日地处在痛苦之中透支着他的生命,直到五脏六腑都被毒药浸透他的生命便也到了终结的时刻,从服毒到毒发刚好只要月余。
也就是说他们的车队行至双桥城时刚好便到了毒发之日。
届时他身边两个一同陪嫁来的死士会做好收尾工作,将一切都推脱到公主体弱经受不住远行的艰苦之上,为了防止北境人在整理公主尸身时发现异常,两个死士会提前一步准备好一切而后自刎为公主陪葬。
当然,为了预防不同状况的发生大雍人也提前商议出了好几种应对方案——譬如万一路程中遇到什么意外将要暴露身份、譬如北境人脑子一热决定带着公主的尸体回到草原等等,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找个女子将公主给替换回来,反正验血这关已经过了那尔图也没看到公主的脸。
如果不是整个国家只有这一块血脉神石没法造假,他们也不至于将宫里的这位瞒天过海送了出去。
公主按着抽痛的腹部,几乎要抑制不住到了嘴边的呜咽。
好在大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侍女冰冷着脸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这种毒药在这种时候真的非常有效,他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连走路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是蓄力逃跑了,他勉强扶着墙面趔趔趄趄走到桌前坐下,抬头便看见侍女阴森森的一张脸。
这种死士从小就被收养洗脑反复调教,根本不具备任何人类的感情,一言一行都像块木头一般只知道执行主人的命令,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公主眼睛眨也不眨,阴森的仿佛如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看着公主咽下了最后一口东西,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将用过的饭菜收好端下,全程没和公主存在一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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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多时的身体终于得到了食物补充,公主感觉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他僵着身子坐在桌边对着收拾好的桌面发呆,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隔壁传来的说话声响。
木制的墙壁实在是不怎么隔音,北境人似乎也没有要小心翼翼以防隔墙有耳的观念——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说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不在乎被其他人听到。
公主侧着头耐心听了几句,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听不懂。
北境草原上光是叫的出名的部落就有足足百个,这些部落的语言并不是完全相通的,即便是那尔图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听懂每一个北境人说的内容,更不用提活到这么大连囚禁他的屋子都没出过几次的公主了。
他安安静静地垂下脑袋,整个人宛如一座被放置在此的雕塑,除了胸前隐约可见的起伏外和具活着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是嘲讽还是议论他什么都听不懂,语言不通习惯不同,或许临出宫前几个嬷嬷说的是对的,这样活着也是遭罪,还不如早日死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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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官道上传来马蹄踩踏的声响,车轮碾过青石古道辘辘响动,北境使团的队伍拉成长长一条在官道上有序前行,队伍中央一辆系着红绸的马车看着格外惹眼。
只是马车在外风吹雨淋了大半个月,比起刚出宫时的鲜艳如今的红绸已经褪色了不少,连死物都被磋磨成这样呢更不用提其他的活人了,连那尔图这种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汉子都有些吃不消。
他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上绕着浸过油脂的缰绳,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晃动前行的马车,大雍这破烂官道也不知道是几百年没被修缮维护过了,青石都快碎成了石渣三步一坑五步一陷,那尔图这么大个男人差点没被颠烂了屁股。
他从小就听人说大雍有多繁华富庶,对此憧憬极了特意去学了大雍的官话,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进入大雍境内的机会,一路所见却只觉失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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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破房子破路,还没有燕王上位后下令让他们修建的十分之一好呢!
不过也是,这天下谁能比得过他们燕王啊?北境苦寒每年都会有不少体弱的族人冻死饿死,燕王便遣人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令人修建房屋供他们冬天居住。这条建议起初遭到了不少族人反对,毕竟北境上有不少部落都是游牧民族四海为家,虽然冬天也会扎下帐篷稳定下来吧但帐篷和房子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直到冬季到来部落搬了进去,整个冬天竟然没有一个老弱冻死,族人们终于懂了提出这个建议的燕王有多明智,从此部落再也无人会对他的意见产生任何异议。
那尔图必须在部落迁移之前赶回去。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有些出乎那尔图的预料,他还以为这位娇弱的公主用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喊累、他甚至准备好在公主找事时狠狠给她一个下马威恐吓她一顿了,却没想到一路走来这位公主竟然乖巧安静的不像话,即便是这样艰苦枯燥的赶路环境也被她硬生生地给熬了下来。
越往北走大雍的城镇便越贫瘠,城与城的间隔也越遥远,很多时候他们找不到驿站只能在野外露宿,公主便沉默地呆在他自己的马车上,吃着和北境勇士一样的放了好几天的坚硬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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