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气:“有一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你了。”
“嗯?”袁疏看他。
“我们和你有仇吗?值得你这样屡次针对?”
燕眠初是真的不懂,难道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位面里结下来的仇恨吗?
袁疏摇了摇头:“不,完全没有。”
他轻笑了声:“甚至严格来说……您其实对我有恩。”
“没办法,狡猾的人类总是喜欢恩将仇报。”袁疏长叹一声:“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贪心了。”
他的目光悠远,像是在仔细回忆着什么,辽阔的空间内三个人都格外安静,只有跃动的光点在空中闪烁,明媚又耀眼。
“您应该也猜到了,我杀了雍王室那么多人引得天地异动尸横遍野鬼魂横行。”袁疏俯身径自在地面上坐下,他盘着腿,倒有几分修真界的名门宗师的影子了。
“背后偷袭您、害死余昭里掠夺他的气运、包括用一些胺濽手段盗走大雍国运等等……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他不错眼珠地盯着燕眠初看。
燕眠初也拉着小余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什么?”
袁疏沉默了一会儿:“大雍的那个丞相怎么样了?”
燕眠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回忆着北境军之前上报给他的消息:“逼宫失败,如今被关押看守了起来,还没考虑要怎么处理他。”
袁疏点头。
“殿下应该没见过这位丞相吧?”他又问。
燕眠初确实没有,他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对方的消息和事情,但至今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北境探子倒是给他传过丞相的画像,但那张画画的实在是有些……抽象。
“丞相此人啊……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尚未及冠便已连中三元入朝为官,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个想要一心报国的好人。”袁疏笑道。
“他其实非常忠心,又和雍元璟一样天真地可怜,总想着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百姓再也不用为衣食发愁,如果不是大雍实在烂到根了……他是绝对不会起逼宫篡位的念头的。”
“他篡位,也只是想让这个国家的百姓好起来。”
“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成为新帝。”
袁疏看着燕眠初:“如果不是你我插手,以丞相的谋划和准备,他这次逼宫绝不可能失败。”
“可笑的是……可能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燕眠初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了。
“给您讲一个故事吧。”袁疏眨了眨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富家少爷在街上发生口角,他们越吵越生气,最后甚至当街打了起来,掀翻了路边一个卖菜小贩的摊子,早起新摘的带着露水的青菜滚了一地,又被踩了两脚,彻底不能吃了。”
“一个路过的行商出来劝阻了这场争斗,老农坐在被掀翻的摊前嚎啕大哭,他匍匐在地上一棵一棵往小摊上捡被踩的不是那么严重的菜,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和少爷们讨个公道。没想到一位少爷竟在走前随手甩了他一锭银子,老农傻呆呆地捡起银子看了又看,最后跪在地上连连对着少爷的背影磕头感谢。”
“——因为老农在里这坐一整天都未必能将所有的菜都卖出去,而即便他卖出去了,也绝不可能卖出比那锭银子更高的价格。”
袁疏撑着下巴,“那个少爷走出了好远走的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老农却还在感激地对着他的离去的方向磕头,他的脸上满是激动欣喜,可我却觉得……这人活的,当真可怜可悲。”
“从那天起我便在心中发誓,我不能成为老农,要做我便做那个踹人摊子的人。”他抬起头看向燕眠初。
燕眠初已经了然袁疏要说的话了,但袁疏却还在继续。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贪心也是无穷无尽的啊。”
“穷的时候想要有钱,想着有了足够的钱我便能踢小贩的摊子了,可我有了钱后才知道,高官重臣天潢贵胄动一动手指我的一切就都能毁于一旦。我拼命走上那个国家的巅峰将所有权力死死攥在手心,才知道那个世界还有妖魔鬼怪划分所谓的凡人修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随便便就能让天地倾倒天翻地覆。”
燕眠初悲悯地看着他,他回望着袁疏,轻声道:“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你不应该被欲……”。
“我知道,那又如何?”袁疏打断了他,他知道燕眠初要说什么,但他不想听。
“人的欲望没有上限,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拥有多少东西,总有人能将我的摊子踢翻。”
“我不甘心,我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得到更多呢?我本是一个站在路边看着老农磕头跪拜的普通人,我那时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连饭都吃不起,我不还是成为皇商坐拥天下财富、我不还是手握玉玺连皇帝见了我都不敢直视吗?”
“初入修真界时我甚至连灵根都没有连外门打杂弟子都不配做,我却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这都是我凭着自己的能力争来的啊!”
他死死盯着燕眠初:“我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是有人能随随便便地将我的摊子踢翻呢?”
燕眠初的脸上已经不止是悲悯了。
他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难过。
神明是怎样看待在凡间苦苦挣扎的漂泊浮沉的人呢?
袁疏想知道答案,但他又不敢问他。
小余抓着他的手,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燕眠初似乎不像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无论多强,都有人能踢翻我的摊子,所以我必须变得比他们更强,所以我越来越强大,敬畏我恐惧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我发现……神是这个位面最强的存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踢翻神的摊子。”
“您在悲悯什么呢?在可怜我心疼我吗?”袁疏突然问。
“可您自己也很可笑啊,您有什么资格可怜我呢?”袁疏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当年魔气暴动死伤无数,无数生灵的哭声将沉睡中的您唤醒,您的神力虽然可以净化魔气,净化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魔气扩散的速度,于是最后您干脆决定……将所有的魔气尽数吸纳进自己的神格之中。”袁疏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神明有无尽的寿命,您是否觉得可以在漫长的生命中慢慢用神格将那些魔气净化干净呢?”
“拥有着世间最强大力量的神祇,居然像您一样单纯又简单,真的……太可笑了。”
燕眠初……或者说燕徊将所有魔气吸收封印在了自己的神格当中,有的信徒跪拜感恩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忠诚有的信徒缅怀着自己在这场灾难中故去的亲人,而有的信徒……趁着他实力大跌的时候在他的背后扬起了锐利的尖刀。
“不,我从来都不是您的信徒,我只是一个功利的想要最强大的力量的人。”袁疏叹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在燕徊之上在袁疏根本没资格涉及的层面,也有某些庞大强势的力量可以将神明踩在脚下呢,这都不重要,袁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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