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余昭里反而开始怀疑了:“找弟子找到了思过崖上?”
玄阴灵脉寒气浓郁,门中长老都恨不得绕着走,这人是认真的吗?
燕眠初正色:“本君不才,体内恰是玄阴灵根。”
他这次没骗人,燕徊体内的灵根不止一条,极品变异玄阴灵根正是其中之一。只是燕徊以剑闻名于世,平时也不怎么在人前动用法术,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剑法双修、他的法术甚至更胜剑术一筹。
余昭里这才惊觉,似乎从他醒来后确实没感受到思过崖上无处不在的阴冷寒气……
但他还是没彻底放下警惕。
燕眠初冷哼一声:“大不了等你出去以后把毕元洲叫来问问,到时我的身份岂不了然?”
就是等你知道真相以后再想起今天这番言论……燕眠初勾了勾唇,不禁越发期待起来。
第八章 【嫉妒】
余昭里是个很敏锐且很聪明的人。
——刚刚与他接触不久燕眠初便已产生了这样的认知。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燕眠初,但却将那份心思隐藏的极好,如果不是燕眠初早就知道了剧情……搞不好还真的会被他给糊弄过去。
但余昭里又确实对燕眠初有着不低的好感——他说不出是为什么,像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一样,总之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刻起他似乎就很难再移开眼睛。
甚至连他胸口的那枚铜钱链子……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光顾着看人而忘记确认铜钱的存在。
他死死扣着那枚坚硬又硌手的铜钱,掌心中被剑气划出的伤痕才刚刚凝聚,却又因他过大的力道而崩裂开来。
从红绳到铜钱,全都被他的血液给浸透了。
燕眠初这个常年躺在病床上的人最看不得这种糟蹋自己身体的行为,他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捏住了余昭里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轻轻一翻,掌心中便多出了捆洁白柔软的纱布。
地上的丹药瓶子也被他随手拾出了一个,金红色的灵丹在瞬间被灵力碾压成碎末,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了纱布之上。
余昭里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神情淡漠地将那捆纱布牢牢地裹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得不说,裹得有点丑。
余昭里有些想笑,他也真的勾起了嘴角,只是却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内伤,那抹笑意很快就僵硬了起来。
“该。”燕眠初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手上的动作却稍稍放松了些。
“这位师、呃……这位小师叔。”不知为何,师叔这两个字在这里竟然有些难以启齿,余昭里想不出是为什么,仙宗中甚至有师叔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旬,他叫起人时也没有这么说不出的不知缘由的抵触啊?
他擅自在师叔的前面加上了个“小”字,燕眠初抬眸扫了他一眼,倒是也随他去了。
对燕眠初来说其实他们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只要不是太太太到结巴的师叔祖就行,至于余昭里这个叫法毕元洲会怎么想……到时候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余昭里能感受到体内的伤势在迅速好转,丹药入体当即便化作了股剧烈的灵力洪流包裹住了他的丹田,不单单是之前抵御魔兽时被魔兽打出的内伤,甚至连体内修行多年积攒下的沉疴都在缓慢化解。余昭里立时便反应过来瓷瓶里的丹药品相有多不凡——恐怕连毕元洲视作生命的那枚九转回元丹都未必能有这枚丹药来的珍贵。
“您这东西太珍贵了,余昭里怕是倾尽全部家财也还不起……”,但再还不起他也要还,于是余昭里转而问道:“还不知道您的道号名讳……”。
燕眠初懒洋洋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名字就不用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
燕姓本就不是大姓,更不用说在云华仙宗甚至在整个修真界,燕这个字早就和燕徊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甚至连同音的晏或彦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联想到他的身上。余昭里的表情显然是还想再问,于是燕眠初简单干脆转移了话题:“有时间在这里好奇我,还不如想想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毕元洲这么生气,你身上好像还欠了一百鞭子吧?且毕元洲似乎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他当时只说让余昭里去思过崖反思,却没说具体的时间,那这个可操作性就大了去了——一天是反思,一年也是反思。
余昭里垂眸思索了会儿,似乎并不着急:“再过几日就是仙宗门内大比的日子,我这个首席师兄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席的,想必最迟在那之前掌门便会让我出去。”
他的眼中有些讥讽——毕元洲自己没有主持大比的能力,这么多年来宗门上下无论大事小情几乎全部都由余昭里一手包办,毕元洲一方面庆幸有这么个徒弟挡在面前不用自己去面对那些杂乱琐事,一方面却又……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嫉妒。
多么可笑,一个宗主一个掌门一位师父,却嫉妒起了自己的徒弟。
尽管他每次都掩饰的极好,但余昭里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每当余昭里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或修为又有了新的突破、每当长老们围聚在一起感慨着后生可畏仙宗发展指日可待……毕元洲的神情中总是有些隐晦的不甘。
很小的时候余昭里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了,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想不明白,只知道掌门似乎对他的优秀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开心。那时候余昭里太小,本能般地开始学着隐藏自己的修为、甚至刻意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搞砸。
可毕元洲还是不开心。
他开始唾骂开始责罚,开始怨恨余昭里这般废物竟连这种小事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时间长了久而久之……余昭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一边忌惮这个徒弟太过优秀,一边又恐慌徒弟做不好事在外丢了自己的面子,余昭里对他的那些属于师徒之间的敬仰尊重早在他飘忽不定时好时坏的情绪中被磨灭了个七七八八。
原书中的余昭里的确是因为要主持大比才被“开恩”放出来的,大比算是门中要事,往年都要提前小半个月便开始准备,可毕元洲又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不顾门中长老们的建议一拖再拖,眼看大比即将到来才不得不匆匆发下一道传音让人将余昭里给带出来。
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该做的准备该找的人……方方面面一样都没有安排,重伤在身的余昭里一连几天未曾合眼,忙前忙后连个调息的时间都没有,才会在大比上输的那样惨烈。
“我好像没听你叫过毕元洲‘师父’”,燕眠初坐在洞口边缘,说话间的功夫竟伸手摸上了缠在洞口上方的一条铁链,余昭里想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燕眠初白皙的手腕微微用力,随后再收回手时……手里拿着一根比他手腕还要粗上几分的细长冰溜。
这个嘴上说着自己比他年纪大比他沉稳的小师叔正坐姿随意地靠在那里,替他挡住了所有席卷而来的寒风利刃,他将那根冰溜放在身前,指尖漫不经心地将那根圆滚滚的冰柱拨弄的滚来滚去。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这种东西啊?余昭里眼中带了些笑意,不过他是不敢说出来的——玄阴灵脉冻出的寒冰,普通人碰一下都会产生极其剧烈的反应。
“宗主不喜欢我们这样称呼他,他常常说自己‘先是一宗之主,才是一门之师’”。
余昭里更是打心底便不觉得这人算得上是他的师父——毕元洲收他为徒多年,却从来没教过他任意一门法术,余昭里能有如今修为都是靠着内门公开的大课一点点习来的,甚至他敢说毕元洲现在都未必能说出余昭里的云华剑法修炼到了第几重境界。
但这些话是没法和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师叔说的。
燕眠初沉默片刻:“值得吗?”
他其实想说毕元洲问都不问直接罚你……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怨不恨吗?
余昭里听懂了他的话。
他捏了捏心口处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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