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100)
庄思宜不是个优柔寡断、自我欺骗的人,以往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如今他很确定,他喜欢程岩,关乎情爱的那种喜欢。
他不知这份感情从何而起,但这些天反复回想过去,每每都会想到他第一天去兰阳社学,自己站在讲堂上,隔着重重目光与程岩对视那一瞬间。
那时候,他也不知这个少年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如此深刻的一道痕迹。
可确定是一回事,担忧和害怕是另外一回事。
庄思宜不怕自己喜欢男人,喜欢就喜欢了,是男是女又有何干系?但他害怕面对即将重塑的观念与认知,更害怕程岩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会嫌恶厌憎……
不,以阿岩的性格,他当然不会厌憎自己。
但只要不是接受,对方任意一种选择对庄思宜来说都无法承受。
然而阿岩会接受吗?庄思宜没有半点把握。
因此,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不能让对方察觉。
庄思宜静静看着书案上一个木匣,那是程岩寄给他的,良久,他沉重地吐了口气,慢慢打开了匣子。
匣中有一封信,还有一个锦囊。
他拆开信,熟悉的字迹是来自程岩的问候,庄思宜认真读完信,这才解开了锦囊——乳白色的玉很凉,几乎将他的掌心冻伤。
等程岩收到庄思宜的回信时,已是正月末。
朝廷派来的监煤官赶到了云岚县,他也正式拿到了煤矿和玉矿的两份交接文书。
但在庄思宜的信中,仍旧没有提到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简单解释为“事涉东宫,不便详谈”,并让程岩不必担心,称自己心中有数。
既然庄思宜不想说,程岩瞎操心也没用,至少从信中看来,庄思宜有信心解决他的麻烦。
程岩一向很信任庄思宜的能力,如此便抛开了此事,专心应对起即将来到的县试。
去年县试,云岚县出了舞弊案,县令就此倒台。而今年,程岩已经彻底掌控县衙,一场县试当然是顺顺利利的。
县试第一天,程岩坐于公座,望着下首数百名学生,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他记得考试那天格外阴冷,冻得他手指都快发麻了,但武宁县再冷也没法儿跟云岚县比,因此,程岩特别贴心地为考生们准备着不少火炉,希望他们能发挥得更好一些。
反正,如今的云岚县也不缺碳。
只是云岚县的考场特别破旧,连考棚都没多少间,大多人都是露天而坐。作为县令的待遇当然比考生好一些,可县试一连四场,他每场都要来报道,也是非常折磨人了。
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考生们终于解脱了,可程岩并不能休息,还有几百份卷子等着他审阅。
好在他提前便请来了县学的教谕和生员们帮忙,几人同坐公堂,一一审卷。
不管何地,考生们的水平都参差不一,而云岚县的考生整体又更差一些,以至程岩在阅卷时看了不少笑话。
比如他手上这份卷子,题出于《尚书·秦誓》中,本该答“昧昧我思之”,意为我暗暗思量,偏有考生在试卷上写着“妹妹我思之”,逗得程岩差点儿把茶水喷出来,信手批道:“哥哥你错了。”
还有一份卷子也让他忍俊不禁,对方连“亲戚”的“戚”都不会写,直接在卷面上写道:“我乃昭阳府同知大人的亲妻。”
程岩琢磨了会儿是哪位同知大人这般倒霉,顺手回道:“所以我不敢取(娶)。”
这些趣事,程岩都写信告诉了庄思宜。不过以往是庄思宜主动寄信,如今却反了过来,只有程岩先寄了信,庄思宜才会回信。而且回信的内容简洁了不少,通常也就一页纸,和过去的长篇大论比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一切都显得庄思宜有些冷淡,可偏偏对方前几日还特意送来了个南江的厨子,说是照顾程岩的胃口。
因此,程岩并没有察觉不对,还是坚信庄思宜是被事情给绊住了。
何况他也没空去琢磨那么多。
县试一结束,程岩就投入到他的“赌石”大计中,在此之前,他已提前跟恩师知会过,并得到了对方的支持。
由于细则繁琐,程岩必须亲自落实,好在胡成喜是个得用的人,对数字极为敏感,而且记忆力极好,程岩便让他专人负责借贷事宜。
对此,吴一天很嫉妒,又暗搓搓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但他可不敢给胡成喜使绊子,只能更积极向上,奋发努力,争取能在县尊大人面前多刷点儿好感。
程岩察觉到了他的求生欲,便让他主持采玉一事。
整个衙门轰轰烈烈地动员起来,周边的百姓们也都兴致高昂,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云岚县的原石市场渐渐有了雏形。
七月初六,程岩亲自选定的黄道吉日,原石市场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县城北门外三里地,二十来辆马车徐徐驶来,领头的车夫见不远处站着几名男子,为首者身着官袍,头戴乌纱,身份已昭然若揭。
车夫心头一惊,忙勒马急停。
“何事?”
车厢里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车夫赶紧应道:“回少爷,前头好、好像是县尊大人。”
话音一落,车帘已被撩开,一个胖乎乎的青年探出了半个身子。
“忠宝。”程岩见到老友,当即笑着招呼。
“阿、阿岩!”钱忠宝眼睛微瞪,慌着要下车,只是动作有些笨拙。
但很快,后头一辆马车连着跳下几个小厮,匆匆赶来搀扶。
等钱忠宝站定,随手挥开了挡着他的下人,满脸带笑地冲程岩跑去,看上去仿若一颗圆滚滚的球。
程岩见了直想笑,久不见忠宝,对方竟又胖了那么多?听说钱忠宝两年前便没再读书了,一直跟着钱老爷学做生意,看这样子显然小日子过得不错。
“阿——县、县尊大人。”钱忠宝一直跑到程岩跟前,才反应过来如今对方已是官身。他正想行礼,就见程岩拍了拍他的胳膊,似笑非笑道:“怎么?忠宝还跟我客气上了?要疏远我么?”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钱忠宝使劲摇头,他害怕阿岩真的误会。
程岩闷笑两声,“你我多年好友,今日又特意来帮我撑场子,何须多礼呢?”
钱忠宝心下一松,呵呵傻乐,其实真要改口,他也挺别扭的。
程岩:“忠宝,那些人……”
钱忠宝回头一看,见其余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只是都站在原地,一时不敢过来。
“阿岩,他们都是我爹生意上的朋友,这次来,也是想来买玉的。”
程岩点点头,“你爹呢?”
钱忠宝表情一僵,支支吾吾道:“他、他有很重要的事在忙,所以就派了我来……”
程岩一猜便知,多半是钱老爷瞧不上他这里的小打小闹,但又不好得罪他,便只让钱忠宝出面了。不过,钱忠宝还是跟以前一样藏不住事,这样子还怎么做生意?
他也不打算拆穿对方,只对钱忠宝点了点头,“让他们过来吧。”
对着其他人,程岩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尽管态度亲切,但一身官威不容忽视。
同来的十来位商人在路上就听钱忠宝讲了程岩的背景,知道对方除了县令的身份外,还是大安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就连皇上都十分欣赏。
因此,他们各个表现得安分守己,就怕惹程岩不快。
众人行了跪礼后,便又回到马车上,一道进了城。
车队浩浩荡荡,转眼便来到了云岚县城门外。
钱忠宝望着以青砖砌成,约三丈高的县城城墙,不禁长大了嘴,“阿岩,你们云岚县的城墙看着真结实。”
与他同乘一车的程岩微微笑了,心说当然结实了,那可是这几个月来重新建的。不仅仅是城墙,从城门到原石市场的一段路也同样改头换面——泥土地变成了青石砖,街道也随之拓宽,看上去开阔不少。
除此之外,他还令人将临街的商铺都统一修葺过,并自掏腰包建了一间客栈,两间酒楼,为的就是个“面子”。
很多人认为面子工程劳民伤财,浮华无效,可程岩却知道,对这些来淘金的商人而言,没了“面子”,谁想看你的“里子”?
这不,钱忠宝的兴致就明显高了不少,“阿岩,我来之前还听说云岚县很穷,什么都没有,我娘还让我把被褥都给带上了,可现在一看,你们这里明明挺好的。”
你娘说得没错……程岩在心中默默道,他虚咳一声,“忠宝,我本想邀请你来我府中小住,但其他客人还需要你帮忙照应,只有委屈你住客栈了。”
钱忠宝半点不在意,“不委屈,能帮上阿岩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
程岩心中感动,又介绍了些云岚县的特产和美食,听得钱忠宝一个劲儿咽口水,“阿岩,你别说了,咱们还要先去看玉呢。”
马车一路上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了原石市场。
一行人相继下车,入眼便见到一排排搭建整齐的棚子,每个棚中都支着个小摊,摊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
程岩介绍道:“我县玉矿青玉最多,其次青白玉,白玉最为稀少。而此地一共分三个区域,甲区,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多是一些中小型的原石;乙区则都为大型原石;至于丙区……”
程岩神秘地笑了笑,“我们还是先来看甲区吧。”
众人跟着程岩走到一间棚子前,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棚子边上还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甲区一号位”,不仅如此,就连摊子上的原石也都用朱笔写上了一行数字。
“这里的原石都是从云岚县的玉矿里开采出的,每一块原石都登记在册,若你们怀疑有涂色、镶嵌、真假混色等等作假的情况,便可随时来官府查证。一经发现有人弄虚作假,本县必将严惩,同时也会十倍赔偿于你们。”程岩笑了笑,“诸位都与玉石打了多年交道,想必对原石的真假自有判断。”
商人们听了程岩这番话,反倒越来越困惑,有一王姓商人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大人一直在说原石,那玉呢?”他们可是来买玉的。
程岩指着摊子上的原石,“玉不就在里头吗?”
王商人尴尬地笑了笑,“县尊大人说笑了。”
程岩蹲下身,见一块西瓜大小的原石表层上,露出了拇指宽的绿色,他曲指轻敲:“王先生,你是做玉石生意的,来瞧瞧这玉如何?”
王商人心头虽有不满,却不敢违逆程岩的意思,他凑近了些细细观察,半晌道:“质地较粗,色泽偏黄,应该属于豆青地,但玉中有些黑斑,且通透不够,应为干青种……算中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