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180)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庄思宜和程岩召集了民间各类能人异士,经过反复论证试验,最后决定在修筑围堰前,向江中大规模平抛沙石料,如此便可压住江底松软的泥沙,同时垫高河床,顺利筑堰。
经过数年来的努力,如今围堰进占已从一百余丈束窄到六丈左右,截流龙口已经成型!
七月末,嘉帝御驾终于抵达巴省,庄思宜和程岩率巴省上下官员前来接驾。
嘉帝在巴省首府小住数日,到了八月初一这日,便与众臣一同来到了围堰所在地。
此时,围堰四座堤头挤满人潮,附近山地上也全是早已准备好的沙石。
嘉帝登上一处摆有祭台的高地,望着滔滔江水和龙口不断出现的旋涡,听着堤头上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声,一时心潮澎湃,...像是只手间便可翻江倒海,操控这世间最为神秘和磅礴的自然之力。
他深吸口气,朝祭台跪下,昭告天地神灵,晋堰水库乃千年大计,国运所系,以求诸神庇佑。
而后,他缓缓起身,拿起一面锣重重一敲——
“咚——”
锣声响,合龙令出。
不计其数的民夫从四座堤头轮番向龙口抛投石料,石入江中,砸出巨大的水浪,而龙口也在众人的见证下越束越窄。
日暮时分,龙口肉眼可见地缩窄一丈有余,江面则被夕阳余晖镀上了金光,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岩岩,想什么呢?”庄思宜见程岩盯着江水发呆,忍不住问道。
程岩:“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以前。”
今生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是在某个傍晚,当时江面唯有延绵江水,如今却有了可供上千人站立之地。
而他脚下这片平地,则是用无数人的辛劳和汗水砌成。
当年为了顺利迁移百姓,巴省的官员们几乎跑断了腿,说破了嘴,但不管他们提出的安置方法有多周全,许诺有多诚恳,还是有一些百姓不愿意离开故土,更不愿见到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从此淹没于江水中。可百姓不走,水库就没办法建,于是,庄思宜下令强行迁离百姓,对于不从者,哪怕是扛走、背走,也要逼他们走。
如此一来,官兵与百姓自然会有摩擦,期间闹过好几次大事小事,庄思宜和程岩也争执过好几次。
到了后来,程岩终于明白,很多事不是讲道理就能行得通的,在他愈发理解庄思宜的同时,庄思宜也受他影响,愿意更多地为百姓考虑,行事也更加谨慎。
他们交换着彼此所见到的世界,彼此影响,彼此劝化,终于走过了最初的艰辛。
但,一切只是开始……
建安十年,方真荣探测出库岸多地有滑坡隐患,为此,他们耗费了大量人力和财力制造一千余巨型铁链,将最易滑坡的几座山体牢牢锚住。
建安十一年,有治水能人推算出按照目前的情况,水库只有两百年的寿命,两百年后便会被沉积的泥沙淤死。那天夜里,庄思宜独自在院里站了一夜,次日便下令必须延长水库寿命,如此大动干戈的工程,绝不容许两百年而终!
整整六年,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保持水土、水源、水量和水质,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终于要迎来第一个成果!
初秋的风吹皱江水,投石声连绵三日不绝。
八月初四,酉时。
嘉帝来到了上游一座堤头,亲自用投石车抛下了最后一块巨石。
伴随轰隆巨响,两道戗堤终于链接在了一起,滚滚江水就此被拦腰截断!
那一刻,天翁作美,一道彩虹横跨江面。
百姓们的欢声山呼海啸,而程岩望着漫天灿烂云霞,竟默默掉了泪。
建安二十年,晋堰水库泄洪坝段已全线完成,纵深五十五丈;
建安二十一年,大坝全线封顶,开始进行导流明渠截流合龙以及围堰浇筑;
建安二十二年,春,晋江水域拟实行为期六十天的断航,翻坝转运事项全面启动;
建安二十二年,夏,晋堰水库终于开始了第一次蓄水,目标水位五十丈!
前生,便是这一次蓄水引发了溃坝,但今生,一切都很顺利。
这一年的冬天,程岩和庄思宜回到了京城,尽管晋堰水库还需很长时间才能彻底竣工,但已用不着他们时时盯着了。
等到又一年开印时,两人身着一样的仙鹤绯袍,乘坐一样的轿辇来到宫门前。
入了午门,列队在此的文武百官们见了二人纷纷拱手至礼:“程阁老、庄阁老……”
...“嗯。”程岩淡淡应了声,转头去看庄思宜,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
两人双双一愣,又同时笑了。
第136章
建安三年, 嘉帝御驾亲征单国被俘, 众臣推举周勉登基,后改元建兴。
建兴十二年,庄府。
一名下人来到书房门前, 小心翼翼地禀报:“老爷, 通政司岳大人在外求见。”
隔了会儿, 屋里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让他进来。”
待门外没了动静,屋中人再次低头, 手握雕刀拉削着一块紫檀木, 神情格外专注。
少顷, 书房门开, 一位身材微有些发福的官员匆匆入内,急道:“庄大人,大事不好!”
庄思宜头也不抬, 依旧醉心于雕他的木头。
岳秋白不免有些尴尬,更多了一分紧张,结结巴巴道:“庄、庄大人,巴省爆发民乱,领头之人已聚集四万人马,他们占了观澜、曲阳和同安三府, 如今正往首府江州去了!”
“呲——”
雕刀在紫檀上拉出一道深长的刻痕, 也划破了庄思宜的手掌。
鲜血汩汩涌出, 滴滴落在书案。
“大人!”
岳秋白惊叫一声, 却见庄思宜微撩眼皮, 不咸不淡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下官说、说……”岳秋白盯着庄思宜染血的手,只觉得心慌气短,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支吾了半晌才道:“巴省巡抚发来急奏,称巴省爆发民乱!”
庄思宜:“奏折呢?带来了吗?”
岳秋白:“带、带来了。”
庄思宜:“拿来。”
“是……”
岳秋白恭谨地递上奏折,小声道:“大人,您的伤……”
庄思宜低头看了眼,揭开案上的香炉盖子,抓了把香灰止血,而后展开了奏折。
折子将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起因是库区内的黄家村村民因不愿搬迁而与官差产生纠纷,后被报复性地毁了祠堂,村民们一怒之下失手打杀了官差,等冷静下来自知无路可退,便联合了附近几个有姻亲关系的村子,一起杀入县城。
领头之人乃是一对兄弟,哥哥黄文,弟弟黄武,在他们的带领下,村人们仅仅用了一个多月就连占三府并二十余县,队伍也从几千扩大至四万人马。
这些乱民没有节制,更无底线,随着连续不断的胜利,他们愈发膨胀和疯狂,期间居然屠了一座试图抵抗的县城!
庄思宜读完奏折,真不知该说黄家兄弟天生将才,还是巴省官员太不中用。他合上折子,问道:“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岳秋白偷偷观察庄思宜的神色,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壮着胆子解释道:“大人曾交代过,凡事涉及程岩程大人,都需要提前向您禀报。”
是了,这件事还和程岩有关。
两年前,革新一派……也就是俗称的新党建议在晋江上游修造一座水库,而作为保守一派的旧党自然反对,但勉帝很快通过了这项提案,旧党没办法,只能安插一些人同去巴省,伺机而动,程岩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旧党的盘算庄思宜很清楚,但他并不在意,如今新党势大,又得皇上支持,即便有人闹事,他也有把握压下去,总归谁都不能阻止兴建水库的计划。
但他万万没想到,头一个闹事的居然是程岩。
一年半前,程岩突然上了一道万字折,列陈水库的种种弊端,反对继续修造水库。
庄思宜这才知道这一年来程岩都在干什么,对方耗费时间和精力反复走访调研,就是为了以实例论证水库不可行。尽管奏折上说得头头是道,然而那些隐患庄思宜不明白吗?在他看来,水库乃千年大计,纵然一时牺牲又算得了什么?程岩如此不顾大局,只关注微末细节,实在令他失望。
但他也不愿和程岩计较,便让人将奏折...压下。
哪知程岩一次上书无果,又很快递了第二道奏折,这道奏折末尾还附上了数千百姓的指印,其中就包括了黄文、黄武在内的黄家村人!
程岩想干什么?煽动百姓与朝廷作对?!
庄思宜不敢再放纵对方,找了个由头将程岩调回京城,并软禁于程府,打算冷他一段时间再做安排。
可程岩人是回京了,留下的烂摊子却酿成大祸,在他的引导下,部分百姓对修造水库更为排斥,反抗极为激烈,加之当地官员处置不善,最终导致民变。
一旦追究起来,程岩何止一个“死”字?
但庄思宜知道,对于程岩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引发了如此惨烈的后果,以至数万官民死伤……
“大人?”岳秋白见庄思宜迟迟不表态,不安地唤了声。
庄思宜回过神,暗自捏紧拳头,任刚刚止血的伤口再度崩裂,但他面上却始终平静:“你做得很好。”
岳秋白心里一松,又忐忑道:“那这道折子……”
庄思宜:“先压着,明日再送去内阁。”
岳秋白一惊,民乱啊!还是几万人的民乱!他哪儿有胆子压?然而一对上庄思宜的眼睛,他却一个字都不敢反对。
尽管对着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人怕成这样实在丢脸,但谁让庄思宜权利太大,手段太狠?别看庄思宜不在内阁,可对方早已是新党的核心成员之一,就连几位阁老面对庄思宜都客客气气的,简而言之,只要庄思宜愿意,随时都可以跻身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