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什么都不做……那,那是因为……他们是真的……互相喜欢?
男人和男人,也能,喜欢吗?
慧平模模糊糊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他看着惊蛰抱着自己,坐在床头小小的一团,又猛地将那些顾虑全都抛开。
他轻声:“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叫别人看见了。”
惊蛰又是低低“嗯”了一声,手掌捂着脸,有点没脸见人了。
…
乾明宫内,淡淡的,熟悉的香气,正在殿内浮动。在殿前伺候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熏香的气息。
今儿,景元帝总算从上虞苑回来。
刚一回来,就见到了在殿前蹲守的茅子世。
他真的在“蹲”。
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角落里捣鼓什么。
景元帝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记得赔钱。”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吓得茅子世跳了起来,也跟着露出了他在捣鼓的东西。
边角上的砖石,不知何时有了点破损,随着茅子世的捣鼓又霍开了一点点痕迹。
茅子世:“这是本来就坏了,不是我弄的。”
景元帝淡淡:“记账,送去乾元书院。”
茅子世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追上景元帝,哀哀叫了声:“我赔,我赔还不成吗?做什么去打扰老师。”
他心痛自己的钱袋子,更恨自己刚才有事没事手欠。
等人就等人,做什么要去捣鼓那玩意?
景元帝在殿内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沉子坤没死?”
茅子世:“沉叔死没死的,陛下难道不是最清楚了吗?”
出事那天,茅子世就将消息送去上虞苑。只是一直没收到皇帝的命令,茅子世才一直按兵不动。
景元帝随意地在御桌上挑挑拣拣,翻出来一本东西,丢给了茅子世。
茅子世抬手抓住,狐疑地打开一看。
半晌,他面有古怪地抬头。
“陛下,您这是打算……”
景元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茅子世:“寡人要他们死。”
半晌,茅子世也露出个狰狞的笑。
一瞬间,他从个清朗的公子哥,变得有些残酷。
“喏。”
自打沉子坤出事,他这气,可是憋屈了太久太久,更别说他还没收到,关于远在乾元书院的老师安全的消息。
宁宏儒将茅子世送出去时,轻声细语地说道:“您莫要担心,沉老院长没事。”
茅子世倏地看向宁宏儒。
宁宏儒朝着他笑了笑。
茅子世这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立刻落了地,人一轻松起来,就恢复了犯贱的本性,他暗戳戳地说道:“陛下说的你那个钱,不是真的要交的吧?”
宁宏儒立刻面无表情:“多谢大人提点,还请尽快凑齐,将钱送到咱家的手里。”
茅子世心痛如滴血,发誓短时间内,再也不要进宫来。
等送走了茅子世,宁宏儒转身回去殿内的途中,盯着那块有点破损的砖石看了好一会,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吩咐他们将整块都挖开。
外面叮叮当当,声音传不进殿内。
景元帝正在换衣。
脱去繁重的冕服,摘下华丽的冠帽,那些重物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冷白的手指正灵活地系上腰带,那是一套和地上服饰截然不同的装扮。
宁宏儒看着地上的冕服,非常心痛。
忙上前收拾起来。
也唯独是他,能在景元帝换衣时,可以近身。
“东西呢?”赫连容道,“准备好了吗?”
宁宏儒急忙道:“都已经准备妥当,陛下可是现在要带去?”
赫连容:“拿来吧。”
宁宏儒退下,不多时,才又带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回来,递给了皇帝陛下。
赫连容将其收入怀中,漫不经心地嘱咐下去。
“从明日开始,乾明宫谁也不见。”
宁宏儒应下,又道:“陛下,再过几日,是先帝的忌辰。”
慈圣太后是在冬天去世,先帝则是在开春。
不管是先帝,还是慈圣太后,尽管他们生前如何纠葛,可死前,都有着一个相同的意愿。
那就是不合葬。
皇帝与皇后,尤其是元后,一般是会合葬皇陵的。
不过,身为他俩的儿子,景元帝在登基之初,就下旨,将原先皇后的棺椁迁出。
等着先帝的道场做完后,直接一起葬在了皇陵。
望他们在地下,也能永生永世,做一对互相纠缠的情人。
赫连容勾了勾唇,“让礼部去负责,寡人就不去了。”
宁宏儒低下头,轻声道:“喏。”
先帝的忌日,正是惊蛰的生辰。
真好。
同一个日子里,竟会诞生两件极其美好之事。
赫连容……
不,应当说,是容九了。
他看着在直殿司门口探头探脑的惊蛰,看着他小碎步地跑来,看着他又是高兴,又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他强行压着嘴角的笑意,抿得像是一条直线,可喜悦之色还是从眉梢里流淌出来,兴高采烈,活泼可爱。
好吧,还有点垂头丧气。
“我们要再谨慎一点。”容九听到他说,“不要被人发现。”他没说危险,没说不安全,只有几分抱怨的娇气。
“好丢脸的。”
“好。”有那么一瞬,容九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而后,声音沉了下去,“不丢脸。”
……渴慕,不会是丢脸的事。
惊蛰捂住脸:“可是被朋友发现,就很丢脸。”
明雨就算了,他心里想什么都会被扒拉净光,可被慧平他们知道,就莫名有种羞耻的燥热爬上来。
天知道那时,惊蛰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那羞恼的红。
……可能是因为慧平红得比他还夸张。
惊蛰拖着容九去了僻静处,嘀嘀咕咕地和他说了之前的事。
容九:“你担心?那我去杀了他。”男人的声音冷冷淡淡,听着没几分情绪,好像只是随口提起。
可怕。
惊蛰:“不行!”
他用力戳着容九的胸口。
他知道容九真的会这么做。
“不要什么事情都用杀人来解决……你放着什么东西?”
惊蛰戳得手指疼。
容九仿佛想起什么,从怀里捞出个小小匣子。
“生辰礼。”
“你是怎么……”惊蛰想说你怎么知道,“算了,反正你神通广大。”
而后,他的表情有几分好奇,缓缓探头。
容九递给他。
惊蛰捧着这匣子看了几眼,才打开。
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地契。
容九背手站在惊蛰的跟前,淡淡说道:“我给你买回来了。”
他听过惊蛰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院子,说着院前的桃树,说着院里的池塘,说着他们院后那排小屋子,说着春天的桃花,说着夏日锦鲤的凉意,说着秋日的果实,说着冬日的雪……
惊蛰说了许多许多。
尽管容九并不觉得,年幼时住过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正如他对撷芳殿。
可惊蛰要是喜欢,他自会将一切送还给他。
惊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动。
“惊蛰?”
容九将人搂了过来,抹了一手湿乎乎的水。他掐住惊蛰的下颚强迫着他抬起头,就见他死咬着唇,分明都哭得可怜兮兮,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容九的声音沉了下去,“松开。”
指腹的力气很大,愣是压得惊蛰松开了嘴,擦得指腹也有微微的猩红。
惊蛰将自己咬出了血。
“哭出来。”容九抿着唇,漂亮到妖异的脸上带着古怪的寒意,“不许藏着。”
“呜呜呜……”
惊蛰终于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将小狗头埋在容九的怀里,“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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