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有些模糊地想,他已经有点记不清家人的模样了。
容九长久地没说话。
等惊蛰回神,抬头往上看,才发现容九的表情有几分古怪,像是暴怒的前兆,又非常隐忍克制,只在嘴角绷紧成直线这点上,隐约看了出来。
“你把我……当父亲?”
惊蛰:“……”不是,你这理解能力是怎么回事?
你想当我父亲,问过我乐意吗?!
惊蛰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恨不得把容九的嘴巴堵住:“我可不想多个爹!”
哪有伴儿当爹的?
容九的脸色原本不好看,似乎这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可瞧着惊蛰这般,好似病气也从身上褪去,不由得挑了挑眉。
爹嘛……也不只是一种……
“你要是想认我做爹,也不是不行……”容九意有所指地说道,“只不过做儿子的,得好好孝顺为父……”
惊蛰尽管没怎么听懂容九的意思,却还是卷着铺盖,默默从男人的身上滚下去,背对着他将自己卷成一颗球。
娘说,耳朵痒痒时,是脏东西。
不能听。
容九任由着惊蛰团起来。
温凉的视线,缓缓落在他的后背上。
在惊蛰没看他时,男人的神情冷漠得可怕,嘴唇紧抿着。
一瞬间就好似从一个人,变作了残忍阴郁的暴君,如墨的眼底,闪烁着某种扭曲的恶意。
这其中,夹杂着一种极度自私,又可怕的欲念。
当他跨过门槛,看到床上病得一塌糊涂,迷蒙着呓语的惊蛰,他心中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却并非怜惜……而是异样的满足。
惊蛰若是一直这般令人怜弱,脆弱地栖息在触手可及处……弱小,可怜,虚弱地吐息着,柔弱无力地依靠着他的躯体,如同攀爬巨木的藤草……
扼杀他。
是一种甜美的诱惑。
容九轻轻摸上惊蛰的后脖颈,触手的冰凉让他沉默了片刻。
而后暴跳如雷地将惊蛰拖过来。
湿冷的身躯贴在心口,在这时候,容九的身体竟是比惊蛰忽冷忽热的身子温暖太多。他压着惊蛰的后脑勺,将几乎没用的挣扎压了下去。
“睡觉。”
惊蛰听着容九阴郁冰凉的语气,好似还听到磨牙声。
坏习惯……惊蛰晕乎乎地闭上了眼……好暖……
他意识沉了下去。
是好久好久没有过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容九:我杀了你得了。
还是容九:怎么这么冷(暴躁拖过来)
第24章
惊蛰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翌日,醒来这人已经好了大半,如果不是摸着额头的湿布,他都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慧平高兴极了,坐在他身边给他擦汗。
“昨夜我被管事的叫去办事,清晨才回来,都担心坏了,可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惊蛰坐起身来,抓着湿布,有心问慧平有没有看到容九,再一想,以容九这般模样,要是慧平看到了,不可能会不说。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你就别担心了。”惊蛰笑了笑,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抿了抿嘴角,似乎还有点甜。
慧平立刻说:“我看了,桌上放着的,是药,不知是谁给你送来的。”
边上还放着些蜜饯,一看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惊蛰笑了笑,“该是一个朋友。”
慧平:“可能是我来晚了,也没见到。不过既然是药,你还是快些喝了吧。”他把白碗端了过来,惊蛰有了之前的教训,捏着鼻子一口给闷了。
那恶心的味道,熏得他想吐。
慧平赶忙把蜜饯塞给他,又拍着他的胸口。
“诶,你这身衣裳,好似也换了?”
这入手的感觉,一碰就截然不同。
惊蛰低头一看,这入手丝滑的触感,可不是宫装的材质。
“可能,也是他换的?”他迟疑地说道,“浑浑噩噩的,不怎么清醒。”
容九来照顾他这事,惊蛰自己都晕晕乎乎。
那时在发烧,还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好像……容九还要做他爹,后来惊蛰扯着里衣发疯,说热得受不了……等等,等等的画面,再次浮现时,惊蛰的眼神是惊恐的。
他的形象……
丢脸丢到家了。
慧平不是那种多想的人,看惊蛰的脸仍然爆红,就说道:“反正云奎也给你告了几日的假,你再多睡睡,现下也不多么忙,别惦记着。”
惊蛰想起容九说的脉象……多思多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大概也是改不过来。
他朝着慧平道谢,慧平憨厚地摆手:“不算什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既是醒了,还是得多吃点东西,才能好生养病。”
慧平出去后,惊蛰抬手碰了下自己额头。
微热的触感,没有先前那么滚烫。
到底是一点点好起来了。
不过……容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病了?
昨日不是逢五之日。
他摸不着头脑,听了慧平的话,老实躺下休息,他再不敢忽略自己的身体,宁愿多加几件衣服,都不贪凉了。
两日后,二十五日,容九没来。
但郑洪送来了一大包东西。
惊蛰看到郑洪进来时,很是诧异,他彼时正在床头吃着朝食。他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去上值。
“你来作甚?”
他看着郑洪提着大包小包,警惕地说道:“来就来,送什么礼,我可一文钱都不出。”
郑洪这人太抠门,他带来的东西,难免坑钱。
郑洪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在惊蛰的床边坐下:“这是有人托我送来给你的,说是今日不得空,让我转交给你。”
逢五,不得空。
这两个词一出来,惊蛰就知道是容九。
他有点失落,但更好奇容九是怎么知道郑洪的,说来,容九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正当惊蛰思考这个问题时,郑洪已经解开包袱,开始往外掏东西。
两套做工精良的里衣,外加两双鞋,顺带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厚实得很,像是新打的棉花。
这就是大包里的东西。
小包呢,一摊开,里面滚了不少瓶子出来,各个和之前的相同,但贴了不同的字条,一一写了这是什么。
有些是药丸,有些是药膏。
除非急病,预防不时之需,已是足够。
容九送的这些东西,超乎惊蛰的预料,依着容九之前不接地气的脾性,若是要送,怕是会送一些珍贵的东西,没想到都如此实在。
都是能用得上的。
像是找了谁取经?
郑洪啧啧称奇,翻了翻,“这一整套下来可不便宜,说真的,真是你朋友?不是你相好?”
惊蛰淡定地说道:“你不是见到人了吗?做什么来问我?”
郑洪:“那可没有。是马泰那小子给我拉的,说是想通过我送东西。我寻思着什么玩意还需要通过我,结果一瞅,可不得通过我嘛。”
他连真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
郑洪送来的东西,还可以推托是惊蛰让他去买的,可要是其他人转送给惊蛰,那就可以说是私相授受了。
有些规矩说麻烦是麻烦,但想规避,也不是没门。
上头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过去了。太过刻薄,手底下的人也没得活。
郑洪挣的钱,多少是靠这个。
他翘着二郎腿,嗤笑了声:“倒是这么多年,除了进宫那会,就没见你这么狼狈过。”
惊蛰板着脸:“生病是人之常情。”
“我看你这病,纯粹是闷出来的。”郑洪摊手,“寻常人,要么喜欢吃,要么喜欢玩,总归有个喜好。你呢,你喜欢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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