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行诡异的字幕在眼前一闪而逝之后,不见寒身陷在完全丧失视觉的黑暗当中。周围一片寂静,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是停电了吗?
他摸索着,想找到电脑桌面在哪里,但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金属哐啷作响的怪异声音。
那好像是……锁链交撞的声音。
下一秒,他腕上冰凉,双手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手铐束缚在一起,旋即被金属锁链拉扯着吊起来,高过头顶。他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可他背后是冰冷的墙壁。他的双手被牢牢禁锢在墙上,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迫贴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自己家里吗?
紧接着,远处似乎出现了少许微光。
那点微光离他很遥远,而且黯淡之极,照亮不了多少地方。他只能勉强辨认出亮处的形状,好像是一扇门上的玻璃窥窗。可是他同样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景象。
如果说场景刚开始变化的时候,不见寒心中有念头一闪而过,是不是自己真的回归了乐园,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十分笃定,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乐园毫无关系。
他这是在做梦吗,还是被卷入了什么超自然现象事件中?
他试着挣脱将自己双手铐在墙上的枷锁,但是金属环卡得很紧,他的手动弹不得。他用身体所有还能动弹的部位往周围移动,除了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之外,也感知不到环境中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纯粹的黑暗和沉默,将他带回到遥远过往的糟糕回忆中。他浑身冰冷,胃部一阵阵隐痛。仿佛回到了数年前那个令人绝望的地下室中,蜡烛燃尽,周围是不见边际的黑暗,他独自蜷缩在角落里战栗,在饥饿和不甘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此时他的处境,甚至比那时绝望得更加彻底,他手中甚至没有一支笔。
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他难以自抑地开始胡思乱想,这应该就是命运对他辜负不渡平的爱的报复。他甚至怀疑自己是遇到了时光回溯,时间倒退回了高二那天,他被囚禁在地下室的秋天。
那时他就不应该活下来,不该因为被爱打动选择跟不渡平一起生活。只要他死在那间地下室里,就不会有往后那数年漫长的痛苦挣扎,不会有无止尽的彼此折磨和伤害。他会毫无留恋地回到他的理想乡去,而不渡平也会忘记他重新娶妻生子,过完作为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安稳一生。
就在他闭上双眼,将要放弃挣扎之际,黑暗中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响。
他侧耳仔细聆听,似乎是隔墙之外传来的,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也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吗?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喂?……有人在吗?”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隔壁锁链作响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一刹。
下一瞬间,两声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后,锁链发出一阵撞击在墙上的声音,哗哗作响。等到锁链的撞击声平复,不见寒听见东西被撞倒的声音,隔壁房间的人似乎在屋中四处摸索着前行。
紧随其后,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彻了这片黑暗。
咚!
咚!
咚!
墙壁并不结实,不见寒甚至感觉到自己背后冰冷的墙面和身下的椅子都在巨响中震动。他被隔壁房间传来的疯狂的撞击声吓了一跳,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再做声。
他忽然想到,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周围存在的又是些什么东西。假如他隔壁房间关押的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是个杀人犯,甚至根本不是人类,他将对方惊动了,对无法行动的自己造成威胁怎么办?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贸然出声。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声门板被撞开的巨响声之后,他听见嗒嗒的脚步声。被他惊动的那个东西已经破门而出,来到房间外,空洞的脚步声在长廊中清晰回响,渗得人头皮发麻。
他看见自己房间远处的微光忽明忽暗,似乎是有人在门外徘徊巡查。
不多时,他听见了轻轻的笃笃声,房外的人在敲他的门。
不见寒紧紧咬着牙关,浑身僵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片刻的沉默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那是一道悦耳的青年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尾音带着撩人心痒的轻微上扬,“可以回答我一声吗?”
不见寒仍旧警惕地保持着安静。
陌生的地方,忽然出现的男人,莫名其妙的事件展开。不管怎么想,都充满了可疑。
青年的声音确实亲切好听,充满令人放下心防的安抚和友善意味。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不见寒只感觉那道声音犹如黑暗深处窥伺的魔鬼,正在不动声色地抛出诱饵,试图吸引毫无防备的猎物。
“我是莫名其妙被关在这里的,刚刚被铐在墙上,尝试了半天才挣脱出来。”没有得到回应,青年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说道,“如果有其他人遭遇了和我一样的情况,我们最好能够互相帮助一下。这地方看起来很危险,多一个能彼此照应的同伴总是好的。”
不见寒仍旧没有回答,他在忖度青年话语中的可信性。
过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得到回应,青年似乎是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人声是错觉。窥窗外的光影微微晃动,他好像打算离开了。
“……等一下!”
不见寒终于忍不住出声挽留。
“我被困在你面前的房间里面,”他盯着那个窥窗中模糊的黑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能帮我出去吗?”
人影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然后回复道:“好的,你稍等,我先看一看。”
不见寒听见房门发出哐哐的声音,对方好像在尝试打开门锁,但是没有成效。
“附近没有找到房门钥匙,门锁也打不开。”青年如实告知了他现在的状况,“我现在可能得采取暴力措施把门破开,能麻烦你配合一下吗?”
不见寒问:“需要我做什么?”
青年说:“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头颈和腹部。身体尽量蜷缩起来,以免被砸伤。”
不见寒刚刚按照对方所说的,尽量侧身蜷起膝盖,房门的方向就传来了被撞击的巨响。
接连数声令人浑身震颤的恐怖响声之后,门终于被外面的青年一脚踹开。
黯淡的走廊灯光倾泻入房间中,不见寒侧眼窥见了前来救他的青年逆光的轮廓。他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对方修长的身段被光影勾勒出来,腰细腿长,临危不乱的姿态像一副优美的画作,精心装裱在门框中。
靠着门口微弱的光源照明,青年快步走进房间中。
不见寒说:“我的手被铐在墙上,没办法动弹。你是怎么挣脱手铐的?”
青年回答道:“人手的关节可塑性很强,把双手拇指掰脱臼,就可以将手从手铐里滑出来。”
听起来很痛也很困难。但如果这样就能脱困,不见寒感觉值得尝试:“怎么掰,你能教我吗?”
“你不用学。”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青年似乎是在房间里摸索着,搜寻可以使用的东西,“我在这里,会救你的。”
他在房间桌面上找到了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将用来固定纸张的别针取了下来,用牙咬住掰开。
随后,他凭着微光与直觉,在黑暗中找到了不见寒所在的位置,轻声说了一句:“冒犯了。”
他好温柔,而且好有礼貌。
不见寒怔怔地想到。
不见寒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人触碰,紧接着手指沿大腿而上,摸到了他的腰身,肋侧,旋即是肩膀。最后青年沿着他手臂往上,终于找到了他双手被铐在墙上的位置。
由于不见寒坐在椅子上,双手高举、后背被迫贴墙,青年想要够到他手腕,便不得已支起一边膝盖抵在他两腿中间,几乎大半身体覆压在他身上。
不见寒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但他对和这个陌生人接触,意外地并不反感。对方动作尽量放轻,因为双手拇指受伤有些迟缓,手指落在不见寒皮肤上有些发痒,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到他身上,能让他感觉到对方身躯的温暖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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