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从不过问酒楼生意的代三儿都听说了,他跑来酒楼发了好大的脾气,先把那天接待卢栩的伙计给开除了。
代三儿怒吼:“他让你拿笔墨你怎么不去拿?他写下来还有这些事吗?!”
可伙计哪知道他们的方子是从别处得来的,他们酒楼成天说都是自己厨子研究的菜,是京城独一份儿,他当然以为卢栩是来吃霸王餐找茬的。
要是随便来个什么人要笔墨他都给,那挨训挨骂的还是他!
伙计委委屈屈走了,回了家一说,全家也是好一阵的抱怨谩骂。
先前卢栩想和他们私了他们不干,现在他们想找卢栩私了,换成卢栩躲起来了。
瑞祥楼去问宋老板、方老板他们卢栩住哪儿,那几人商量好了似的装傻。
眼看他们瑞祥楼辛苦几年培养出的熟客都往那五家去了,代三儿差点儿气吐血,到处派人找卢栩,一定要把人找到!
代三儿:“不管用文的还是武的,把那小子逮出来,让他把改良过的菜谱拿出来!”
掌柜:“京城这么大,他找个地方一猫,咱上哪儿找?”
代三儿:“那我不管。”
掌柜叹气:“不能找找二爷的门路吗?”
代三儿一蹙眉:“我二哥忙着在北边放马呢,哪有空管这些。”
掌柜:“那大爷……”
代三儿:“你是嫌我大哥揍我轻吗?”
掌柜也没办法了,“那我派人到各处看看吧。”
代三儿:“先盯紧了那五家,再盯着早市,我就不信他能不吃饭。”
掌柜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但京中早市有好几个,每天早上还那么多人,在早市挤来挤去找人,那也是大海捞针,还是先盯着那几家吧!
尤其是后厨,他都打听到了,前些日子有个外乡年轻人在春山酒楼后厨出没。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卢栩跑去亲自教学本来就是为了和瑞祥楼赌气,如今那五家该会的都会了,该学的也都学了,剩下的卢栩把菜谱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琢磨。
都是老厨子了,难不成还让他一道菜一道菜教吗?
他们想学他还没空呢。
距离殿试只剩半个月了,他得在家陪君齐读书!
大岐的殿试只考一天,而且只考策论一项,当天考当天出成绩,上午笔试,下午面试。
殿试的考试时间不是特别严格,考生们什么时候答完就能马上交卷,交完后几位大臣马上评阅,当场将筛选出来的好的交给主考官,也就是当今皇帝,若皇帝也觉得好,说不好会当场面试,当场点状元。
所以殿试时,答题还不能太慢,若是太慢,就会出现卷子还没答完,别人已经开始面试了,受别人影响不说,可能自己还在答题,状元、探花、榜眼已经选完了,你答得再好也没用了。
也不是没人提过这样做的不合理性,上代皇帝也曾想过要不要改革,可还没定出个方案来呢,当今弘安帝登基了。
这位是个喜欢搞心态的,本就觉得考状元不能只考学识,还要考机敏、应对和勇气。
朝廷花这么大本钱筛选的人才,遇到什么事磨磨唧唧的能当什么大用?
该决断的时候就要决断。
于是,这位非但没改,还特别喜欢在上午就开始搞面试。
有时候还没考生交卷呢,他就按捺不住满场溜达了,看到谁卷子写的好,或者写的不好,也不等对方写完,就把卷子拿走,马上问这问那。
心理素质不好的,当场就能被问晕过去。
这种考试,学识重要,心态也很重要,可决定命运的时刻,哪有人能不紧张呢。
殿试前的复习准备就尤为重要。
面试也是能准备的,复习的思路就是猜出题人关心什么,一般而言殿试的题目多少和当下的朝政问题相关。
但也有故意突然考冷僻题目的时候。
若运气不好,真遇到突然问冷僻的问题,又恰好没复习到,那就只能怨运气不好了。
颜君齐花力气准备的也是时政问题。
他既没门路,也没背景,隆兴文教不行,在京中连个能拜访的同乡、前辈都没有,于是他跑去京城大小衙门,以贡生身份借阅了近两年来能借阅的所有公文、政令等等,从这些要发向各地的政令中去反推朝廷近年来的国策。
他一个人跑不全衙门,卢栩、卢舟则一起帮他跑。
有些存档的过期政令是不能借出的,但本身没啥秘密性,百姓想看,可以过去抄。
卢栩、卢舟每天早上出门,带着笔墨本子去帮颜君齐抄。
卢舟和颜君齐都用惯了毛笔,卢栩则嫌用毛笔写太慢,他用炭笔抄。
他买了一沓不容易划破的厚纸,裁成本子大小,晚上在家打好格子,第二天用笔帘卷上十来根炭笔,往兜里一揣,拿上身份文书和本子,就往各个衙门去了。
因为时间比较紧迫,他们早出晚归,最近都没怎么在家里吃饭,瑞祥楼想找他们,更加的找不着。
卢舟忙着帮颜君齐抄政令、公文,姜濯想找他玩都很少能找到,有一次偶然遇见了,听说他要去衙门抄公文,还兴致勃勃同他一道去了。
可怜京兆府衙门压根不知道,他们已经多日被皇孙视察工作了。
姜濯本来觉得抄书很枯燥,可等到听颜君齐和卢舟讨论分析这些政令,又觉得有意思了。
他与颜君齐、卢舟不同,这些政令许多太师、太傅他们都和他父亲商讨过。
弘安帝一心扑在开疆拓土和蛮子打仗上,子嗣不丰,嫡子就太子一个,太子与太子妃的嫡子也就姜濯一个。
他的皇帝爷爷教育孩子不怎么在行,皇子皇孙都扔给太师、太傅,他大了,也能跟着听,这些政令中有不少他可是亲眼瞧着,亲耳听着怎么制定出来的。
这时再听颜君齐和卢舟分析,就像根据答案逆推做推理题一样,姜濯兴致勃勃地看他们解密。
在场几人,只有他知道正确答案,但他要忍住了不说,以免对别的考生不公平。
于是,姜濯白天在卢家努力装什么都不懂,要听颜君齐、卢舟甚至卢栩分析的天真小孩,晚上回贺府或太子府,则拉着老师或父亲一通猛说。
憋着实在太难受了,他也想和人交流的!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殿试当天。
天不亮,颜君齐和其他考生到宫门外等候礼部吏员检查档案,带他们入宫。
这场考试,对一些考生而言,是官途的开始,以后人生将有多年会来往此处,但对大多考生而言,也是人生唯一一次登上紫微殿的机会。
本次之后,他们中大多数人就要收拾行囊,等候吏部安排,去往大岐各地,发光发热,或碌碌一生。
点名、赞拜、行礼、入座、散卷、唱题,开始考试。
为了方便考官们认人,考生的座次,尤其是前十名的座次,全是按会试成绩来排列的。
一行十人,颜君齐坐在第五,就在弘安帝眼皮底下,从一开考弘安帝就开始在他们间走来走去,停在第一排的时间尤为长。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颜君齐暗暗深呼吸了几次,将注意力专注到答卷上。
这次的题目果然是时策,问的也是会试的延伸,而且比会试更犀利更直接,第一道就直接问他们朝廷用兵的过与失。
不少考生汗都留下来了。
这次,他们不能再另辟蹊径说臣不能妄议君王了,君让你论呢。
颜君齐上次没取巧,他答的很大胆,既然上次能拿到第五名,那么弘安帝应当是不介意他们针砭论证的。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可避讳了。
何况,考太空泛的东西,他可能还不太能言之有物,考这个,他能论的可就多了。
卢栩往北境跑了三四年,一路的见闻可从未和他少说。
想清了思路,颜君齐下笔如有神,真正开始专注答题了。
弘安帝转了一大圈,将每个考生都看了。
照理说,层层选拔后人才名次都在前面,但万一有沧海遗珠呢?
他带着左膀右臂贺太师和范大将军把整场都巡视了一遍,随后便集中在前二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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