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卢栩始料未及的,不过谁不喜欢光明磊落的合作方呢?
卢栩为表达好感,还跑去各家后厨又交流了几天厨艺。
这五家的炒菜借着“新翰林弹劾大将军只为一盘炒菜”的八卦,很是出了一把风头,每天来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还有高官贵族来酒楼定菜。
他们一边唾弃瑞祥楼是个傻子,一边赚的盆满钵满,看卢栩跟看财神似的。
他们赚钱卢栩自然也开心,到年底都是要给他分账的,他什么都不用干,等着收钱就是了,不用五家,只一家的利润也够他们三个在京中过的滋滋润润。
省什么钱?花!
这次做衣服,他也没往别处找,直接去的还是给颜君齐做官服的那家成衣铺。
价格死贵,手艺还挺好的。
人家官服都能做,给卢舟做身便装手艺自然也是绰绰有余。
卢舟没品没阶,是个白身,能穿的其实也就那几样。制式和颜色上不能乱来,卢栩舍得花钱,给他选的都是好布料,就算进出宫城也不显得寒酸。
到了月初,卢栩把弟弟打扮得妥帖帅气,安心送他和颜君齐一起进皇城。
见卢舟跟着姜濯早就安排在皇城入口的内侍顺利进城走远了,他才放心离开。
卢栩安心去找铺子了。
东城北边的铺子数量很少,想找个离家近,位置好,价钱还合理的小铺子,异常艰难。
卢栩又不想做什么大买卖,他只想闲来打发时间,给君齐准备午餐的同时,顺便做点儿蛋糕卖卖而已。
多做几种,君齐每天也能多变点儿花样吃。
卢栩又约房牙子看铺子去了,不知道卢舟进太子府没多久,就因为一身衣服惹上了麻烦。
京中那些自小陪姜濯玩的贵族子弟听说他找了个查无此人的小子当伴读,许多都不服气。
他们今天特意跑来太子府,借着许久不见皇孙,给皇孙请安的由头来看看卢舟究竟何许人也。
结果等他们看到卢舟一身打扮,这不是乡野村绅吗?
布料再好也只是个平民百姓的打扮呀!
他们一问,还真是!
卢舟一点儿都不隐瞒自己的出身。
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出身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更没觉得面对一群官宦、贵族子弟,他的平民出身低人一等。
他家不偷不抢,没犯法没乱纪,在观阳还备受尊重,家庭对他而言,一直是一件骄傲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别人问他住哪儿。
卢舟:“我住在东城,昌宜坊。不过家中只有我和哥哥,还有君齐哥,就是我邻居家哥哥,平时家中没人,你们想找我玩的话,我们可以约时间,或者约一个地方。”
众人怔了怔,“你家没奴仆管家吗?”
卢舟摇头,他家就三个人,大件的衣物能找人浆洗,平时那么点儿家务谁都能做,哪儿需要什么奴仆管家。
“你是新入京的吗?”
卢舟迟疑了一阵,还是点头。入京半年,也算新吧。
“那你老家在哪,家里是做什么的?”
卢舟:“我家在观阳县,家中以耕种为生,我哥哥也在县城和往朔州的商路上做生意。”
众人又微妙了。
耕种为生?
做生意?
“你住在昌宜坊,家中没人做官吗?”
卢舟摇头。
有人不信,追问道:“那你在朝中没有亲眷长辈吗?”
卢舟摇头。
“那你怎么住昌宜坊?”
昌宜坊已经是官宦居住区了,寻常百姓谁会住那儿?别说房子贵,就是能掏得起钱,不是官身人家也不见得会卖的。
卢舟解释道:“我邻居家的哥哥今年考上了翰林,在翰林院当值。”
一群半大孩子莫名其妙,邻居?
邻居关你什么事?
又有人问,“那你家祖上可有功勋?”
卢舟摇头。
“这次对蛮族用兵可有人立了军功?”
卢舟再摇头。
“那你学识很厉害吗?你可考上举人了?”
卢舟摇头。
“秀才?”
卢舟:“没有,我也不是童生,不过今年秋天我会在京中考的。”
几人互相望着,表情微妙起来。
“那你凭什么做皇孙的伴读?”
卢舟心道,这不是该去问阿濯或者陛下吗?
又不是他决定的,他哪儿知道?
他想了想自己的状况,猜测道:“我和阿濯是朋友。”
他话才说了半句,马上有人斥责道:“大胆!皇孙的名讳是你一个贱民能随便叫的吗?”
卢舟闻言,皱眉看向那个骂他贱民的少年。
一身棉麻的少年听了半天,早听出来了,这小子根本就是个白丁,既无背景,又无本事,也不知是怎么混成皇孙伴读的。
越想越让人来气!
“看什么看?还敢瞪我,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喂狗!”
其他几个和他一起的小孩顿时大笑起来。
为首的那小孩绕着卢舟上下打量几圈,卢舟浑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身上这身衣服了,“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给皇孙当伴读,你瞧瞧你穿的。”
他揪起卢舟的袖子,嫌弃道:“一个贱民在宫中穿得比皇孙贵族还好,你好大的胆子!”
他扣的帽子太大,卢舟马上反驳道:“我并未越制,大岐没有律法说不许百姓穿绫罗绸缎。”
只是款式、颜色和特殊的花纹百姓不能用而已,对老百姓穿什么布料,大岐管的还是相当宽松的。
那小孩马上大声斥责道:“没规定你不能穿你就该穿吗?!”
他看卢舟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你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提倡节俭吗?!你看看你这身,奢靡、铺张,陛下、太子选你做皇孙的伴读,是让你陪皇孙读书不是让你显摆,你不知感恩便罢了,还穿着这样一身来,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钱吗?不知羞耻。”
众人哄笑着。
“他家当然有钱,他说的邻居哥哥就是那个告了大将军的翰林吧?”
“朝中哪还有其他观阳人?”
“听说瑞祥楼赔了他们家好几千两银子呢。”
“难怪人家有钱买绫罗绸缎。”
“哎,你哥哥是商籍吗?”
“庆幸你生在大岐吧,要是换作前朝,你一个贱籍商户的弟弟,还想科考?哼。”
“你们闻到了吗?这怎么一股钱臭的味道?哈哈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着卢舟,哈哈大笑。
一旁服侍的内侍见状,连忙叫人赶去通知姜濯。
这群权贵子弟他们惹不起,可卢舟也是皇孙殿下亲自交代了要好好照顾的朋友,一会儿打起来了可怎么好?
卢舟安静地听他们笑闹。
他把他们都当成了姜濯的朋友,本是善意与他们交谈的,可现在看,他们根本就是故意要讥讽他。
他表情慢慢冷下来,将视线挪到那个带头骂他贱籍,现在笑得最大声的少年身上。
一直盯着这边的内侍紧张了,他以为卢舟忍不住要动手了,不料卢舟忽然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该羞耻。”
笑闹的人一怔,啊?
卢舟目光清澈,平静异常地看着他,“我已经年过十五,到了成丁立家的年龄,既未考上半寸功名,也未能为家里赚过一文钱收入,到现在还靠兄长供养。兄长供我读书,供我吃饭穿衣,我身上这身衣服也是因为我要进宫做皇孙伴读,兄长特意为我做的。”
见那少年又要笑他,但对上卢舟黑沉沉的目光,蓦然一惊不敢说话了。
好像他敢再笑一声,卢舟就要打人似的。
卢舟:“我家的钱是我兄长、家人勤勉努力赚来的,每一文钱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什么可耻的,非但不可耻,应当骄傲才是。我家只是一个偏僻小县的普通人家,连我家都能靠自己赚钱衣食丰足,供养兄弟读书,更说明大岐吏治清明,说明陛下和治下的父母官爱民如子,不似前朝,官宦权贵敛尽天下财,普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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