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如今已默认可私卖,只是不可大量私卖而已。但何为大量,是难以界定的。如今百姓一方愿卖,一方愿买,商贾把粮从富足之地运到稀缺之处,解当地之急,这是最快的办法,谁也不好说什么。”
卢栩皱眉,“没人不让买卖,本来商贾就是把东边多的运到西边去,西边多的倒到东边来,但观阳的问题不是民间采买粮食,是观阳百姓还不知道情况时候,商人就提前一步跑到村镇低价收粮了,如今,他们不光把观阳的麦子往外卖,还高价往观阳县卖呀!我看,他们就是囤积起来,故意哄抬粮价。”
颜君齐怔了怔,卢栩总在不经意间流露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敏锐,但有趣的是,那些精明总是转瞬即逝,只是天然而来,又天然而去,并非他深思熟虑得知。
精明,纯真,看似矛盾的东西,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汇聚。
卢栩低声痛骂了几句奸商不得好死,深吸几口气,消化三秒,转头又郑重其事地申明立场,给自己贴金:“君齐,咱们做买卖挣钱也要讲义气,昧良心的买卖是不会长久的,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吃亏才能经营下去!”
颜君齐瞧着他一副“我就是这么厉害”“快夸我”的模样哑然失笑,真诚道:“栩哥自然是最好的。”
卢栩矜持:“一般般,谈不上最,我还得努力。”
他转头又安慰起颜君齐:“咱们该做的都做了,既然县令大人都难办的事,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咱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你好好读书,我好好赚钱,我们照顾好家人不受冻挨饿,至少不给现下这状况添麻烦。”
颜君齐:“嗯。”
卢栩高兴起来,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山堵前路,那就绕道而行,总能过去的。
卢栩推上小车:“走!买菜去!我带你去逛杂货店!”
杂货店还收钱,老板自己当着掌柜,就两个伙计还都是亲戚,他们老家都在乡下,有上百亩田,每个月家里往城里送粮,粮荒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忧。
他每天一开门就让伙计到钱庄去问问银子和铜钱怎么兑换,回来把所有货品标价更新一遍。
左右别的地方铜钱还没贬值这么快,他妻舅走南闯北的进货,能到远处花,就是运起来麻烦些。
做生意哪有怕麻烦的。
掌柜乐呵呵地扒拉算盘数钱,他家两代在观阳县开店,可从没有像如今这般好赚钱过。
卢栩今天装了不少钱,沉甸甸的。
领着颜君齐一通看,反正铜钱天天贬值,他也舍得花了,除了海带、木耳、菌菇、干菜,酱醋调料,他还给腊月买了一个小竹球,里面有个铜铃铛,抛起来有清脆的响声,给卢锐买了一个最小号的皮球。
小皮球是用驴皮缝的,里面塞着棉花,不是太圆,糊弄卢锐足够了。
至于卢舟……
卢栩也不知道卢舟有什么爱好。
他这弟弟懂事的好像没有任何需要花钱爱好。
卢栩在杂货铺里找了又找,挑中一个装手炉的小包。只有巴掌大,粗布里衬着细藤,呈香炉的形状,圆丢丢胖嘟嘟,上面还有个小盖子。
卢栩:“正好,回去给卢舟当存钱罐用。”
掌柜:“……”
别人买手炉,他买个壳!
到元蔓娘,卢栩买了把水粉色的油纸伞。
他们家只有一把伞,都破了。
往后正是雨季,怎么都用得着。
卢栩另外补了针线,和掌柜一通砍价,让掌柜白送了一叠粗瓷碗。
那些形状有些歪斜的不好卖,不妨碍用,卢栩卖凉菜可以给人试吃时候用。
他装好东西,看看天色,怕会下雨,“反正来了,要不去买点布?”
他们家衣服一直是他穿卢吉剩的,卢舟穿他剩的,腊月穿卢舟和元蔓娘剩的,轮到卢锐,麻布的衣服也洗软了,改改卢锐接着穿。
卢吉出意外前他们家家境还算好的,村里更穷困的人家冬夏都是一身衣服,夏天拆絮,冬天加絮。絮的要么是旧棉花要么是柳絮。
今年他家还没买过布,他天天家里县里两头跑,又费鞋又费衣服,元蔓娘把不少破旧衣服都给他做了鞋,等天热起来,卢舟腊月换洗的衣服都要不够了。
颜君齐家比他家好点,但也两年没买过新衣了。
现下县里百姓吃饭都成问题,布庄生意却成了两端。西街给富人家裁衣的绸缎庄生意虽也受影响,影响却不大,生意照旧做,他们去绣庄卖绣片,掌柜还给他们拿银子结的钱。东街针对普通百姓和穷人的布庄则生意急转直下。
掌柜已经打发店里伙计学徒回家休息几天。
他不付工钱,要管饭,现下哪有饭?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掌柜强打起精神,也不嫌卢栩挑,把各色的布挨个拿出来给卢栩选。
掌柜:“你若有粮食换,我算你便宜些。”
卢栩:“我没粮食,不过可以给你银子。”
掌柜长叹口气,“银子就银子吧。”
银子好歹比铜钱保值。
卢栩挑了浅蓝色和深蓝色两种粗棉布,另外要了茜色的软棉布给腊月和卢锐做衣服。
小孩子,皮肤多嫩,不比他,皮糙肉厚耐磨。
颜君齐也买了些布,卢栩和掌柜一番杀价,白要些店里剩的旧布头。
拿回家做布鞋!
卢栩还问掌柜要油纸包布。
掌柜想吐血:“要不是生意不好,我可不给你这么多饶头!”
卢栩深以为然,他也挺苦,所以在商言商,该讲价还是要讲。
卢栩心满意足地拿好布领着颜君齐到早市找陆勇买豆腐。
陆勇今天的豆腐摊依旧是个小篮子,“我当你不来了。”
卢栩向他比划:“我明天就来,明天你多带点豆腐,切成这么大的长条,我帮你卖。”
陆勇满面茫然,虽然豆腐不好卖,可大伙日子也没惨到买豆腐只要指头大一块呀!
这怎么卖?一文钱一个?
卢栩神秘兮兮,“明天你就知道了。”
天色不好,他们没再多留,急匆匆走山路回去。
行至半道,大雨忽至,卢栩撑开伞为推车挡雨,和颜君齐匆匆忙忙跑到背风的地方。他们的布,干菜,和书,纸,可全在车里。
眼看雨越来越大,车里开始进水,卢栩让颜君齐撑着伞抱好书、纸和布,他把东西一股脑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将推车翻过来扣上去。
衣服已经湿透了,卢栩也不去和颜君齐挤,他就近从山上野树上拽了好些树叶,顶在脑袋上聊胜于无。
急至的大雨从山顶向下流,没一会儿就在凹陷处汇成河流。
卢栩站在雨里,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乐呵呵给颜君齐指,“你看对面,瀑布!”
不到一尺宽的小流,堪堪成条白线,亏他敢叫瀑布。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到半个时辰,刚刚还乌云翻涌的天已经云开雾散,卢栩将推车翻过来,脱了上衣拧干,用潮湿的衣服把推车里面的水渍擦干。
干菜都沾了雨水,回家全要晾晒。
给家人带的玩具也全半湿着。
卢栩将小皮球在裤子上蹭蹭,“多亏我反应快,水还没渗进皮里,就湿了一点点。”
颜君齐帮他把东西放进去。
卢栩沉默着检查了布和书、纸,布有油纸包着,没湿,书只湿了一个小角,有两册边角的字晕了,而纸,因为全拿来保护书,湿了好些。
卢栩和颜君齐把湿了的纸挪开,用干纸垫在书下,他忍了忍,没忍住,抬脚踢了一脚路边的草,“妈的。”
要不是宋六和船帮,他何苦天天推着车走山路,如果能坐船,至少东西放在船舱不会打湿的!
卢栩咬着牙:“君齐,我早晚要报复那帮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秒,卢栩:君齐,我们要看得开。
后一秒,卢栩:等着,我早晚要收拾那帮孙子!
记仇.jpg
第35章 摔跤
雨后,山路泥泞,比平时更为难走。道上处处是积水的小坑,石头和野草沾了水又湿又滑,卢栩鞋湿透了,走几步,就能从鞋里踩出一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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