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想到了大岐这五位骄子不会骑马的问题,每一匹前都专门配了一名专门扶他们上下马,替他们牵马的御林军将士。
不过贺颂之显然没有这个困境,大岐最缺马的时候,他家也是不缺的。
他来找颜君齐纯粹是因为先前他不认识颜君齐,殿试完也没能找到机会搭话,这会儿来结交了。
颜君齐也不认识他。
虽然他从进京起就没少参加士林学子们的聚会,但贺颂之却从不混他们这种野路子低端群,他有他自己的交际圈,走的是世家子弟的高精尖路子,甚少会到街头去。
不过他神童大名在京城几乎无人不知,颜君齐也没少听说,他还读过贺颂之写的几篇诗和文章。
虽然殿试那天卢栩看出他伤心,安慰他第四才是第一,但颜君齐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贺颂之连中三元绝对不是靠了贺太师的关系,他是真有才学。
两人一照面,相互打量,彼此刷新了一下印象。
殿试紧张,他们在紫薇殿上也不敢乱瞄乱看,今天才算真正认清对方长什么样。
贺颂之外貌不如他和探花,但人也相貌堂堂,文士的儒雅气渗透全身,举手投足都端正有礼,颜君齐对他初印象相当不错。
贺颂之看颜君齐,却大感意外。
探花宗鸿飞他是认识的,宗鸿飞的外貌也绝对担得起探花之称,弘安帝夸颜君齐有探花之貌,他还有些好奇,今日近处一看,颜君齐相貌果然不输宗鸿飞。
“颜兄近日可留在京中?”
“隆兴遥远,我暂时不打算回乡。”考完后他们有两三个月的假期用来外派赴任,或者回乡接亲属,不过隆兴太远,三个月单程都走不完,颜君齐不打算急着回家。
至少等他们在京城完全安顿好,才会考虑要不要接他娘和文贞进京。
贺颂之追问:“那颜兄打算何日到翰林院报道?”
贺颂之家就在京城,他也用不着去接亲人入京,他们家的家风更不会允许他在家休假两三个月,明天他就打算到翰林院报道去了。
颜君齐茫然:“我还要等吏部的指派,另外也要花几日租个住处。”
原本租住的地方僻静是僻静,只是离翰林院有些远了。
他以后若是到翰林院当差,就要再往北租一些。
今天回去后,他们还得去北边找房子。
“如此。”贺颂之沉吟片刻,“那我便等颜兄得空再请教。”
“请教?”颜君齐诧异,贺颂之有什么要请教他的?
“我在太师府上读到了颜兄殿试所作的完整文章。”那日他们交卷早走的早,就颜君齐拖到了将近中午才交卷走人,但贺太师可是看过所有考生的答卷的。
他不但看过颜君齐的卷子,还能将整张卷子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给家中子弟看。
贺颂之在读书上享受着大岐数一数二的好资源,才学远超颜君齐,但看问题的视角,破题的切入点与颜君齐大为不同。
这也是因他们读书的境遇不同所至,也没什么可比性,不过贺颂之对颜君齐的才华相当欣赏,看完卷子就想和他结交了。
颜君齐恍然,没拒绝贺颂之的结交好意,笑道:“好。”
他也想和贺颂之这样的正统名门的才子交流,看一看自己的差距所在。
时辰到了簪花巡街,一甲三人加上二甲、三甲头名,五人在御林军帮助下爬上御马,从宫门而出,绕半个京城巡游。
其他进士和同进士们,则跟在马后步行。
锣鼓开道,巡游京中,这也许是他们一辈子唯一一次。
看热闹的百姓早就在街边、巷口等候这两年一次的热闹,胆大的女郎则早早占了楼上的位置,就等着探花经过时瞧瞧这一届的探花好不好看,若是好看,就往他马上抛花。
卢栩和卢舟也早早等在酒楼上,和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往宫门张望个不停。
“出来了!”
“哪个是状元?”
“中间那个!穿大红色衣服簪金花的!”
“嚯,好年轻啊!”
……
卢栩则一眼就看到了骑马走在第二排的颜君齐。
颜君齐虚握着缰绳,坐姿笔挺,目视前方,表情特别淡定,可卢栩一瞧就知道他在紧张。
卢栩嘴角忍不住挑起来,他们君齐不但晕船,还有点儿恐高。
这马也不愧是皇城御马,比寻常的马匹还要高两分,瞧着特别精神。
可他家君齐坐个驴子都害怕!
卢栩忍不住笑出声。
贺状元和宗探花家境都很好,从小就是练过骑术的,街边的百姓一喊,他们便循声望去,友善地挥手,点头。
榜眼和三甲的头名,则和颜君齐一样不会骑马,都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马上,听见什么飞快转头看过去,互动一下再赶紧看马,紧张地肉眼可见。
唯独颜君齐,无论四周是呼喊还是抛花,他都盯着前方岿然不动,显得比状元还高冷清贵。
别人把花扔到他身前,他也不接,任由花从他胸口、马背上落下,惹得楼上抛花的姑娘大骂他是木头。
卢栩哈哈大笑。
待他们游到他所在的酒楼,他趴在窗边忽然高声喊了一声:“颜传胪!”
颜君齐闻声抬头,只见卢栩和卢舟趴在栏杆上,卢舟正朝他用力挥手,而卢栩则嗖地一下将登楼时买的花抛向他,颜君齐下意识接花,连缰绳都松开了。
打马楼前过,抛花香盈袖,不想他们有一日也会享受一把这样戏文里的场面。
鲜艳的石榴花稳稳落到他怀里,在簇新的蓝袍子衬托下火红一片。
颜君齐捧着怀里的花,朝他们笑起来,一路的高冷骤然消失,积雪消融似的,冷后更衬春意暖,楼上的男男女女都看呆了。
过了酒楼,颜君齐依旧回首仰头往楼上望着,卢栩探出半个身子往外追望着,也用力挥了挥手。
走在后面的进士、同进士们也忍不住朝楼上望去,结果刚刚光顾着看颜君齐笑忘了抛花的姑娘们猛地回过神来,将买的花往人群中猛砸。
买都买了,哪能浪费?!
接到花的进士们又茫然又惊喜。
卢舟怀里的一捧也扔向了一个他们聚会时认识的三甲同进士。
那位落在队尾,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的同进士,抱着花怔了怔,笑得无比开怀。
他抱着花朝楼上的卢舟、卢栩抱拳。
琼林宴,游京城,这不只是状元的盛会,也是每个苦读多年,荣登天子门的读书人的盛会,荣耀属于所有人。
热闹持续了一整天。
晚上卢栩又给颜君齐做了一桌子的家宴,用馒头做了好多的花。
只有状元到探花才能簪花,颜君齐这传胪是没有的,卢栩怕自己做一个会犯什么忌讳,就做了一桌子的花菜。
馒头是花,菜摆成花,家里还插着他特意买回来的鲜花,石榴花,月季花,荷花,芍药花……
能买到的他全弄回来,屋子里闻着都有淡淡的花香。
颜君齐换下了袍子,被卢栩小心翼翼挂起来瞻仰一番。
这衣服明天可要还给礼部的,一场殿试,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的礼服能自己留下,别人的全要还。
卢栩吐槽了一番礼部之抠门,还让颜君齐明天还衣服时候一定要问问,能不能掏钱买下,他们愿意出钱,礼部给下一届的新传胪做新衣服不好吗。
颜君齐失笑,要是能这么干户部肯定是乐意的,只怕首先不乐意的就是礼部了。
今天后,颜君齐能有两三月的假期,他不回乡,也没太过分,只打算请假十天,在京中安置,然后就是到吏部报到,看看他被安排到了哪个衙门。
卢栩好奇地听卢舟和颜君齐分析,推测八成也是进翰林院。
刚考上的书生们,没一点儿为政经验,却有一手锦绣文章,可不就是进翰林院编编书,陪天子下下棋,写写字,若能力出众的,或有什么一技之长的,则可能被调任到各个衙门去锻炼,写写文书,甚至参与政事讨论。
大岐的翰林们属于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止皇帝能用,三省六部哪儿缺人手一时又不好找到合适的,都能去翰林院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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