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还想继续抱怨,突然十一岁的奈奈跑了进来,爬到床上,想喝母亲手上的稀粥。
“奈奈!”维恩当然知道乙肝是传染病,严肃地阻止道。
珀莉垂着眼睛,也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将碗倾斜一下,递到奈奈嘴边,方便她喝。
维恩僵在原地,一下子都明白了,冷冷地开口:“什么意思?”
姐夫这才反应过来,看了姐弟俩一眼,单手抱着瘦弱的奈奈出门去。
珀莉还是低着头,好像一座灰白色的石像,。
“另外三个孩子呢?”维恩质问道,他心疼自己的姐姐,却又为无辜的孩子们感到心闷,满腔的怒火不知何处倾泄,清亮的眸子染上几分赤色,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强硬:“啊?告诉我啊。”
珀莉终于抬起眼睛,那双因为流泪太多已经干涸的眸子怔怔地看着维恩,“我之前也不知道……”是的,像他们这种穷人,不舒服的时候,忍一忍睡一觉就好了,若不是突然晕倒在街上,被好心的路人送到医院,怎会知道自己得了这么重的病呢?
维恩的心一下坠进冰窟中,他脱力般向后退了几步,甩了甩头,怒极反笑起来,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害了自己,哈,还害了孩子……”他垂下手,转过身,不去看姐姐掩面而泣的模样。
“没事的……”他艰难地开口,却没法学着安塞尔说出后面半句“会好起来的”,他想不出未来怎么才能慢慢变好,或许这也是他和安塞尔的不同所在,他只能重复着:“钱我会想办法的。” 他走出房间,阳光明媚,三个大点的孩子在门口跑闹,欢声笑语听着好像春天叽叽喳喳的燕子。最小的那个似乎也因为身体最弱,乖乖地趴在自己父亲的肩上,看着哥哥姐姐门玩耍,眼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就好像地下室中看着栏杆处的那一方小小的蓝天,病痛是困住这个幼小的自由灵魂的最大牢笼。
“舅舅!”洛洛举着双手跑到维恩面前,维恩蹲下身子,这个孩子从小就最黏维恩,他真的特别喜欢自己的漂亮又时尚的舅舅,常常抱住就不送开,哪怕玩的正开心也会跑过来要抱抱。
洛洛坐在屈起的大腿上,从口袋掏出用草杆编的蚱蜢,放在维恩手里,用滚烫的额头贴着维恩的脖子,很娇气地说道:“舅舅,肚子痛。” 洛洛总是会说这种话,维恩一直以为是小孩子争宠的小心机,很少给予回应,此时再次听到,心中却是猛地一空,他颤抖着伸出手覆上孩子的肚皮,洛洛弯着眼睛满足地笑着,好像累极了,慢慢地将整个人地重心都压上维恩的手掌,似乎挤压能够舒服一点。
维恩有些支撑不住小孩子的重量一般,感觉手上的骨头疼得很,不得不调整下姿势,那个蚱蜢在动作中,落在地上,洛洛低着头,卷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从侧面看过去,那双四个孩子中最绿的眼睛升腾着雾气,好像在懵懵懂懂地承受着痛苦。
维恩鼻子一酸,再也受不了,起身快步走到屋子后面,姐夫担心他的情绪,一把拉住刚捡起蚱蜢准备追上维恩的洛洛,赶到其他小孩那里,自己跟了过去。
他刚走到房子拐角处,突然听到一声金属震荡的轰响,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咬牙切齿的男声:“命贱!”
像是在骂别人,又好像在骂自己。
接着又是一下下的金属撞击声,达利想起屋后面摆着很久不用的铁梯,赶紧跑过去,一看,果然,青年紧紧攥着右手,左手一拳拳打在铁梯上,达利冲上去握住维恩的鲜血淋漓手,却被巨大的力气带着“砰”的一声,撞上了铁梯。
“别这样……”达利也不好受,自从断了一只手后,就找不到工作,他一个壮年的男人,却只能呆在家,帮妻子递毛线,捶衣服,一个月前,他不甘心地跟着一个打工的队伍去隔壁城市,没想到刚回来就发生了这档事。
“我没有钱,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风光……”他从小失去双亲,早早嫁人的姐姐就好像他的妈妈,而憨厚温和的姐夫自然地承担起了父亲的职责。在姐夫面前,维恩卸下表面的逞强,痛苦地坦白道,所有人都以为他做了安塞尔的情人,便发达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安塞尔给他的所有东西,他还得起的就用同价值的礼物还,还不起的便不要,虽然安塞尔有时也会对他这种太过自尊的行为有些失语,然而维恩也没有办法。
“你们不懂,我不能让安和我关系带上钱,我必须要证明自己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我是真的……”
“我是真的……”
维恩说不下去,两个男性之间的身体关系在这个时代本就不被人接受,但尚可用欲望掩盖,精神上的相爱就更加惊世骇俗。
“你们都不懂……”他越发感受到安塞的与众不同,这个在天主教家庭诞生的孩子本应该遭受更多的阻力,他是怎么以那种平静又坚定的态度向所有人坦白,反倒是维恩畏首畏尾,遮遮掩掩,好像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维恩一偏头,正好看见墙角冒出来的一排小脑袋,他赶紧别过脸,擦掉眼泪,然后调整好情绪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会想办法的。我会给他写信。”
他按了按姐夫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可是,他托人写的信却石沉大海。维恩惴惴不安地等待了又一周,邮局的人都记得他了,远远看见他便会挥挥手:“没有西印的信,你回吧。” 期间他向卡罗借了二十镑,带回家的时候,家人惊喜佩服的神情让维恩觉得自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他隐瞒了联系不上安塞尔的事,转而想着别的方法。
只能是他来想办法,他在雾都的中心工作,再怎么样也比这处穷乡僻壤赚钱快。
他就是抱着这个想法,一脚踏空的。
第74章 维恩(七十四)
“维维, 你怎么……”达利看见维恩这副狼狈的模样,声音都心疼地在打颤。
“没怎么。”维恩碰了碰嘴角的破口,吸了一口气, 垂下眼睛, 他总不能告诉姐夫自己去哈特格林夫人那里出卖了色相, 却只换了一顿暴打和聊胜于无的两英镑吧。
“倒是你, 你怎么才回来?”维恩从达利满是脏污的手中接过几枚硬币, 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太少了, 可他也知道经济萧条下,这也是达利的极限了。
他叹了一口气,脾气都变得柔和了很多, 说话也不那么刻薄:“姐夫, 你还是在家多陪陪他们吧,不然我去买药, 家里都没人照顾……”颜衫霆
达利自然是听出了维恩的失望, 脸黑红黑红的,独臂紧张地绷紧:“我是不是……很没用……都怪我, 太差劲了……”
维恩摇摇头:“我倒希望你很差……”他的眸子深深的, 苦笑了起来:“你要真是个差劲的人,酗酒打人滥情, 姐姐早就离开,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可偏偏你憨厚专一, 老实工作, 什么不良嗜好都没有,就是没有钱。都怪你太好了, 这个世界真没有道理……”
他说完转身就要去买药,却被达利拉住手臂:“我这次出去,不是一无所获的。”
维恩疑惑地看着他。
“我打听到了,我有个发迹的表哥,他现在就在雾都几十公里外的小城里,我们可以问他借钱。”
维恩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现在因为黑死病,没车了,怎么去?”
雾都虽然还没到封城的地步,但交通工具也停运了。
“况且,不是说最近因为经济不景气,城市周边出现了很多土匪吗?就算我们一起去都很危险,更别提还得有人留下来照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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