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知道他不是在骂威廉,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甜甜地笑着,试图让他的心情变好一点。但安塞尔只是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维恩的额头,就抓起一旁的大衣帽子站了起来。
他穿戴整齐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似乎不知道该去找谁,但短暂的犹豫之后,又像往常一样坚定地走了出去。
维恩相信如果不是后来远洋的生意出了问题,安塞尔或许真能一个个地找遍所有参会的人,亲手促成这项工程。
安塞尔认准一件事之后,就会有超乎常人的韧劲,尤其是后来在明白夺走母亲性命的伤寒和霍乱一样都是水生疾病之后,雾都的下水道改建几乎成了他的心病,以至于破产之后生意刚有了些起色,就毫不犹豫地在工程资金捐献书上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二十五岁的安塞尔和二十三岁的维恩说了很多很多改建工程的益处,甚至成了那段时间温存的主要话题,维恩觉得很无趣,可又觉得只能和自己絮絮叨叨的安塞尔很孤独很可怜,他一边落下细碎的吻,一边将对方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里。
离开安塞尔后,他就像离开了地面,轻飘飘的,眼里只有名利,甚至可以不要自己,自然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但他现在又想了起来。颜衫町
安塞尔还在沉思着,维恩满肚子的大道理不敢说,可他还是想将五年后安塞尔的话跨过时空传给现在二十岁的踌躇满志的青年,趁着现在安塞尔父亲的爵位还在,可以在游说的时候少碰壁,少受阻力。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想陪在安塞尔身边,不再敷衍地点着头,而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被雾都的雾蒙了十年越来越灰暗湿润,却始终温和着愤怒的琥珀色的眼睛。
“巴特爵士。”维恩把车的撑脚放下,局促地双手交握:“巴特·歌尔爵士。”巴特是这个改建方案的提出者,也是这个项目最后的实施者。现在是一位有名的银行家。
安塞尔愣在那里,维恩知道自己的表现太过异常,可话却冲到嗓子口,不吐不快:“他的住址是雾都西城晚枫大道……”
“维恩!”安塞尔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揪住他的领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和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您怀疑我利用您对吗?”维恩舌头顶了顶刚刚因为激动咬破的颊肉,幽绿色的眼睛深不见底:“那是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我告诉您,三年前的霍乱根本就不是因为恶臭的空气传播,而是通过水源呢?”
安塞尔眼神有些动摇,维恩缓缓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变得柔和:“凭您的能力不难拿到当时的数据,您对比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不只是霍乱,还有伤寒,污水必须要和地下水分离开,否则死神将游荡在泰晤士河上,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塞尔瞳孔颤抖了好几秒,然后垂下头,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你有很多秘密,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他好像有些疲惫,趴在自行车把手上:“你说服我了。给我一点时间消化,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写信给那位爵士。”
安塞尔说话算话,他回去之后查阅了很多份档案,越看脸色越凝重,终于着手写了第一封信,巴特爵士的回信很快寄来。
就这样,十九世纪最野心勃勃的一项工程,就在雾都旁不起眼的小镇里,由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靠在自行车上,一言一语定下了最核心的方针。
工程动工第一年正赶上经济危机,这项大基建为失业的人们提供了大量的岗位。泰晤士河南岸率先完工,次月第三次霍乱大爆发,南岸几乎不受影响,而北岸损失惨重,死亡人数以万人计。人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大量的资金涌入,三年后竣工,霍乱从此在雾都消踪匿迹。
工程主干道全长一百五十英里,支道近三万英里,耗时九年,花费金钱人力无数,污水与地下水分离开,不再排入泰晤士河,而是流向专门设立的艾姆霍兹污水处理厂统一处理。因为这项工程被授予荣誉爵士的人多达十人,均接受了女王接见。
这些都是后话。不过雾都的天亮了。
第25章 维恩(二十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匹浅金色的骏马小跑进临时营地,留在营地里的人抬头,正看见穿着挺拔猎装的威廉翻身下马。 随手摘下头上黑色的毡帽抛向身后, 紧跟下马的艾伦手忙脚乱地接住。威廉脚步如风地走到举着葡萄汁的法瓦尔面前, 将手上的牛皮袋丢到桌上。
法瓦尔笑眯眯地看着鼓鼓囊囊的袋子, 开口道:“男爵大人, 收获不少嘛。”
“安还没回来吗?”威廉接过旁边的湿毛巾仔细地擦着手上的脏污, 语气没那么高兴, “胖子你不厚道, 背地里和安商量好了,也不通知我。真不知道和谁关系更近一点。”
“当然是你们俩关系更好一些啊。”法瓦尔不进他的套,又乐呵呵补刀:“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威廉双手叉腰, 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是指谁?”
“沃蕾小姐啊。”法瓦尔抬抬下巴, 威廉顺着他的动作转头看向树荫下低头摸狗的沃蕾,眼睛被阳光刺得眯缝起来, 皱起的眉头里都是疑惑。法瓦尔继续说道:“你想想, 平时谈谈恋爱出席舞会也就罢了,我们三个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特意带到我们面前, 给兄弟看看,不就证明安是真的上心吗?”
威廉乐了, 拍拍他的肩膀,“对啊, 安确实是认真的。”不过法瓦尔不知道, 沃蕾是艾姆霍兹夫人塞进来的, 维恩才是安塞尔主动带过来给兄弟们看的。“你越来越聪明了,胖胖, 继续保持。”
被夸奖的胖胖很得意地晃晃脑袋,威廉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一口干了:“太甜。”然后伸手拍拍法瓦尔的肚子,“不是前不久还头晕吗,注意一点。” 法瓦尔点点头:“好,从现在开始我改喝彩椒汁。”
这是威廉最讨厌的食物,他笑着戳了一下对方的腰,拉长音调:“大胆——顶我是吧?”
法瓦尔连连摆手,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威廉到底是心飞到另一个好友身上去了,眼神频频向门口张望,法瓦尔也正好有些布置上的事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威廉觉得有些无聊,走到谢诺夫身边,脱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划过黑色丝绸般的马毛,感受着皮毛下方的温度。谢诺夫低着头,温顺地眨着眼睛。
“谢诺夫,我俊俏的小伙子。”威廉抱住马头亲了一口,拍了拍它的颈部,揪住带子就要翻身上去。
“等等!”威廉回过头,看见乔治小跑着过来,沃蕾在远处有些担心地张望。威廉停下动作,笑着靠在谢诺夫身上,等乔治靠近了抬抬下巴,有些倨傲地开口:“有何指教?”
乔治虽然平时像个小魔王,但在威廉面前,不论是气场还是脾气都差了一大截,他小跑几步,放慢了速度,停在不远处:“男爵,这是表哥的马。”
“这还是我陪他驯的呢。你表哥不会在意的。”威廉无所谓地笑笑,挥了挥手,乔治还想再说几句,威廉轻轻“啧”了一声,浅蓝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包含着蔑视与烦躁。
乔治一下闭上了嘴巴,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他要是这个时候要被威廉揍了,就和被他欺负仆人一样,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正纠结着,背后正好传来一前一后两道刹车声。
“怎么了,威廉,乔治?”温和的声音将乔治从压力中解救出来,他回过头,表哥扶着自行车,一身休闲打扮,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维恩拎起后座上的大包小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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