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安塞尔轻轻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身子一歪,向后倒去。
维恩真的哭了好久,哭到莱鲁都害怕他会昏死过去。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莱鲁才敢离开。
维恩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直到天微微亮,终于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窗户那里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上面。
维恩有些疑惑地撑着疲倦的身子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阳光一下扑面而来,冲进了昏暗的屋内。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朵紫色的小花飞进了房间,刚刚应该就是它的兄弟撞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
维恩捡起小花,趴在落满了鲜花的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安塞尔穿着深蓝色的风衣,骑着谢诺夫,在寒冷的灰白色的早晨,怀抱着一堆各种颜色的鲜花。
安塞尔低头从怀里又取出一朵,正想再次投向二楼的窗户时,却发现那扇窗户已经打开了,一个黑发绿眼的青年愣愣地看着他。
“维恩!”安塞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高高地举起怀里的花,几朵没有抓好的落到他的脸上、肩上,砸得他眯起眼睛。
风吹起他的金色长发,眼睛闪闪发光就好像宝石一般。他的声音充满着快乐与力量。
“早上好!维恩!谢诺夫说他好想见你!”
纯粹的,灿烂的。
维恩忍不住也笑了,将窗户一下完全推开,探出身子冲安塞尔用力挥舞着手上的紫色花朵。
外面的阳光明媚,花已经盛开了,虽然天气还是寒冷,但春天已经到了。
第10章 维恩(十)
抱着一大盆晒干的衣服走进屋内,梅林的眼镜上顿时起了一层雾。她放下手中的盆,提起围裙的一角,细细地擦着。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条黑色的裤子,地上的盆被端起来,梅林边抬头边戴上眼镜,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维恩!”梅林很开心,但又想到他受伤,连忙伸手抓住盆边:“还是我来吧,你已经好了吗?”
维恩笑着抱着盆转身:“没关系,伯爵夫人的衣服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过去了。但是你不在,我担心自己做不好。”梅林提着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边,维恩发现后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温和地笑笑:“别担心,一定没有问题,那些花纹和格式都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就算我在也帮不上你的忙。”
“可是你在我会很安心。”梅林脱口而出。
维恩停下脚步,看着她,梅林脸一红,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可爱的小脸瞬间愁云密布:“差点忘记了,在你不在的时候,有好几家裁缝店也出了花边,这怎么办?”
维恩耸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只是卖个概念,而不是技术,他们很容易学。所以伯爵夫人的生意我们要好好做,我之前让你在每个上面都加个小标记也是为了这一天,等这次生日会之后,她们就只认我们的牌子。”
难怪他之前那么急,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个东西赚不了太久的钱,他从一开始就想要做一个品牌,而不是在意这些周转用的小钱。梅林突然觉得眼前的青年比自己想的要站得更高一点。
“放在这里可以吗?”维恩把木盆放在架子的最底层,弯着腰看她。
“嗯,可以!非常感谢!”梅林连忙点头。
维恩直起身子,“好了,我差不多也得去干活了。”
维恩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从她身边经过,走到拐角处,突然听到梅林喊他一声:“维恩!”
维恩回头,只见梅林垂着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裙子,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含着泪笑了笑:“不要再受伤了好吗?真的很吓人。”
“我尽量。”维恩一本正经,梅林瞬间皱起了眉头,一跺小布鞋。维恩哈哈大笑,连忙改口:“我会的我会的!”
和梅林分开以后,维恩回房间把新的工作服穿上,那是一件材质很好的黑色西服,内衬是深紫色,带着光泽。
卡罗靠在门上,双手抱胸,笑道:“恭喜啊,维维,进书房了。还回大厅吗?”
维恩带着微笑对着碎了一角的全身镜整理领结:“只是暂时的,等奥利从老家回来,我不就又跟着你了吗?”
“得了,你下一步就是贴身男仆了。你看不出来少爷很满意你吗?”卡罗走到他身后,帮他把折在里面的领子翻出来,“奥利他本来就不是仆人,只是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好像最近打算去当家庭教师。”
“是吗?”维恩垂下眼睛,难怪上一世之后就没看见他。他想起奥利和安塞尔在花园里下棋的样子,确实比起主仆更像是朋友,有的时候路过书房还能听到两个人因为某些问题争论,维恩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但下一秒又被决心与干劲所替代。
有些人就是你一想起他,就会觉得心里充满希望,你能够从和他的联系之中获得力量,而不是费尽力量去维持联系。安塞尔就是这种人,你看着他,就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人会像春天和煦的风。
“好好干!可别忘了哥哥。”卡罗勾过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青年长相俊美,薄薄的嘴唇带着微笑,柔顺的黑发配上白皙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很乖顺,只是那双绿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他眼睛下方投下睫毛长长的影子,斑斓的瞳仁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出好几种光彩。
安定,焦躁,温驯,野心在其中交织。
维恩小心翼翼地将紫色的花朵别在胸前的口袋,然后敲了敲书房的门。
“请进。”沉稳的声音传来。
维恩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木门。润滑良好的门轴悄无声息地转动。
安塞尔坐在书桌前似乎在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便放下手上的羽毛笔管,一抬头,正好看见维恩有些羞涩紧张的笑容,然后目光下移看到胸前的那朵紫色的花,轻轻笑了:“早上好,维恩。”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担忧:“头还疼吗?”
“不疼了。”维恩关上门以后几步上前,直接站到他的面前。看到安塞尔的态度又变得如此客气,维恩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落差,或许那天安塞尔只是突然在寒冷的冬天之后看见花朵盛开,一时激动,才会做出那么热情的举动。
事实也确是如此。那天安塞尔骑马撞见明媚春光,便也想将这份喜悦带给在昏暗房间里养伤的青年。
他将花朵投上窗台,期盼着青年推开窗,便有春天映入眼帘。
维恩正在这么想着,突然注意安塞尔右手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食指,这是当他有些无措的时候常做的动作。
难道……
维恩弯下腰,手搭在胸前,正好突出那朵紫色的小花,凑近了笑着说:“非常感谢少爷送的花朵,其他的我都好好保存在窗边的花瓶里,唯有这一朵,少爷觉得别在这件衣服上好看吗?”
“很好看。和内衬颜色很搭。”安塞尔笑着回答,看上去十分坦然大方,如果不是慢慢变红的耳朵和略微短促的尾音,维恩几乎要像以前一样被骗过去。
“少爷,请问我在书房需要做些什么?”维恩弯起眼睛,心里有些满足,决定适可而止,不再逗他了。
“端茶,拿书,整理,开关窗户,其他时候你就自己看书吧。”安塞尔拿起桌上的羽毛笔管,蘸了点墨水,继续他没有写完的信。
“不需要揉肩捂手,唱歌解闷?”维恩有些疑惑,怎么和上一世在书房工作室的要求不一样?
伸出去蘸墨的手僵住了,一滴墨水顺着笔尖落回瓶子,安塞尔很震惊地回头看着他,这次不只是耳朵,藏在领子里的脖子也爬上了粉色:“什么?”
维恩瞬间明白了,显然是上辈子的安塞尔故意的,毕竟当时进书房,两个人已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安塞尔在瓶子边缘无意识地刮了刮笔尖,垂下眼睛:“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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