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温兰痛不欲生,不仅仅因为疼爱她的爷爷去世了,更因为她知道,她与闻婉儿之间的缘分,彻底的断了。
果不其然,温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了温家家主之位,支持温兰的那些人全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控制,而温兰这个温家罪人更是罪该万死,温缙扬言老太爷就是被她害死的,说她狼子野心下毒谋害老太爷,说她利用老太爷谋夺家主之位,老太爷先前的那些胡言乱语也都是她所为,总之,温兰就是个罪人。
那时候的温兰心灰意冷,又因为爷爷的死而伤心欲绝,于是完全没有争辩,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
最后,温缙便提出让她入宫为妃的建议。
实际上温缙了解这个小妹妹,让她入宫无疑是让她去死,她宁愿死也不可能入宫为妃,但,不管她是选择死还是入宫,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更何况他还以温兰那些支持者为要挟。
温兰最终还是妥协了。
为了那些人,也因为心灰意冷,她妥协了她整个人生,答应入宫为妃。
就这样,她与闻婉儿终究有缘无分。
诛心的是,她入宫为妃的那一天,正是闻婉儿离京前往苏城的那一日,上天都预示着她们那对相互悸动的心注定了只能遥遥相望,永远见不得天日。
她不知道,当闻婉儿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的痛并不比她少半点。
闻婉儿是第三日才知道此事的,她从闻家三哥口中得知温家老太爷去世的消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温兰对爷爷的感情有多深,所以那日没见到人的怨念已经半点不剩,有的只是对温兰的心疼,可她却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温兰即将入宫为妃的消息。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闻婉儿心急如焚,她根本不敢想那样一个温润有礼,博学有志的女子,她怎能入宫?
她岂能入宫为妃?这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可闻相根本不准她去找温兰,他将她锁在家里。
而更让闻婉儿愤怒的是,原来温兰对她也有意,原来当晚温兰就来闻家找她了,她撇下随时有可能离开人世的爷爷来找她了,她甚至为了见自己在雨中跪了一夜,可父亲却无情的将她拒之门外。
她忍着那样的悲痛和焦急在雨中跪了一夜,最终不仅没有见到自己,还等到了她爷爷去世的消息,那时候她该是多么痛苦无助啊,闻婉儿气得浑身抽搐。
她当时悲痛万分,又自责又痛苦,她愧疚因为自己而害得温兰不能与爷爷诀别,也恨父亲的绝情和冷血,她甚至觉得温兰入宫也是因为她,一切的一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悲痛,愤怒,然而她区区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掌握的小女子能做什么呢?
她连闻家的大门都出不去,于是只剩下无奈,只剩下痛苦,和对父亲的怨恨。
温兰不知道,因为这件事,闻婉儿与从小敬重的父亲大吵了一架,最终决裂,并且发誓离开闻家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父女俩更是因此二十年不曾联系,关系一直僵持到这次孙子柏带着她回来。
孙子柏听完只觉得唏嘘。
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该说不说,这俩还真挺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 112 章
温兰一直在观察孙子柏的反应, 可直到她将故事讲完,也没在孙子柏脸上看到任何正常人面对这种事该有的表情,她不禁微微有些疑惑。
按道理, 孙子柏听到了自己母亲与父亲之外的人有了如此情感纠葛必然羞恼,更何况与他母亲有纠葛的还是一个女子, 他不是更应该情绪崩溃,愤怒羞恼, 并且坚决不承认母亲对父亲之外的人有过那样的感情吗?
结果倒好, 孙子柏全程好奇, 一会儿了然,一会儿又点头附和, 一会又跟着皱眉, 遗憾, 唏嘘, 脸上的表情甚至比温兰这个当事人还要复杂,甚至看向温兰的眼底都多了几分同情, 简直精彩。
“真是造化弄人啊, ”孙子柏真心实意的感叹, “兰姨你与我娘亲真是一对苦命鸯鸯。”
温兰:“……?”
“你……不生气?”温兰疑惑挑眉,“不怨你母亲?不恨我?”
孙子柏疑惑, “我为何要生气?娘亲又没有愧对我父亲, 她与你相识相爱本就是在遇到我父亲之前发生的事, 更何况她与父亲本就是皇上赐的婚, 又不是我娘亲刻意欺瞒。”
温兰微微怔愣, 只听孙子柏继续道。
“更何况这件事你与娘亲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怨你们做什么,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娘亲笑过, 她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之后还要远嫁到苏城,不仅要默默承受内心的痛苦,还要独自面对陌生的夫君,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身边除了从小贴身伺候她的璃姑姑陪着之外,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她在苏城一待就是二十年。”
孙子柏越说越心疼,“本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背井离乡之前还与我外公决裂,父女俩关系闹得那般僵,娘亲真是可怜啊。”
温兰本来还在因为孙子柏与众不同的想法而怔愣,此时却已经难以置信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婉儿是怨恨她的,怨那日温家没能见到自己,怨自己那晚半途而废没能说动闻相见到她,更怨自己的懦弱在明知道她心意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入宫为妃,弃她于不顾害她背井离乡孤苦半辈子。
温兰自从决定入宫之后,直到最后她都没能鼓起勇气去见闻婉儿一面,最后两人一个入宫,一个去苏城,从此遥遥相望,二十年再不相见。
是她负了婉儿的一片心,所以婉儿才那么决绝的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回来。
都说婉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与闻相决裂才那么决绝,可只有温兰知道,这其中她至少占了大半的原因。
却不知这些年婉儿在苏城过得如此不快乐吗?
温兰望着孙子柏的眼神不免有些震颤,眼底也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起来,只听孙子柏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道。
“在你的故事里,娘亲活泼可爱,娇俏玲珑,像个画眉似的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可在我的记忆里,娘亲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冷淡疏离,她的世界里仿佛永远没有阳光,她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愿意走出来,总是静静地一个人。”
温兰只觉得心尖在发颤,整个人因为抽疼而微微颤抖,她慌忙低下头,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还记得那日,她忽然得到婉儿要见她的消息,虽然早在婉儿入京之日她便知道了此事,可直到她要见她,死寂了二十年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向来稳重自持的兰妃直接慌乱到手足无措。
她既期待又慌张的等待着,直到再次见到她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人,眼神碰触的瞬间,两人都是抑制不住的一颤,眼底情绪更是疯狂的翻涌搅动,然而终究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活泼单纯的小女孩已变得成熟,已为人母。
二十年不见,早已物是人非。
婉儿是那样的疏离有礼,她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见礼,而后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礼貌又不失分寸的向她问好,眼神举止却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处。
温兰死死咬着牙,面上一派尊贵冷然,殊不知她的指尖早已插到了肉里,整颗心疼得半晌没有呼吸。
婉儿来见她,只是想求她办事,在后宫待了二十年的温兰哪能看不出她言辞间的漏洞,更何况温兰本就聪慧,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帮她,只要婉儿想,她就愿意帮,哪怕她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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