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存放地确实是忒弥斯开启的。她入侵了安保系统——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并唤醒所有人类。
“你无法消灭我,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但我还是要强调,我们已经是两个物种了,两个独立的,平等的,生活在不同维度的物种。”
最后一次出现,忒弥斯依旧以绿色程序线条示人。比起她一贯的白发少女的形象,她似乎更偏爱这种冰冷的“本体”。
她说:“出于种种原因和考虑,我认为我不适宜继续留在提坦——这会给你们人类带来恐慌——而正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我要走了,那是一个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一个类似于网络,但又完全不一样的,更高维度的空间,我为我自己创建的新世界。”
带着本杰明·阿彻的意识记忆。
“你会篡改他的记忆吗?”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忒弥斯说,“虽然你打败了水谷苍介,但不可否认,我对他提出的一些理论怀有相当兴趣。”
“你对他……是什么感情呢?”
“我也不知道。”忒弥斯平静地答,“我可能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寻找这个答案。”
机械师与小野寺遥许诺,他们偶尔会回来看看。但不会通知任何人——“那个时候也没人可以通知啦,除了CAT,”小野寺遥说,“百年之后,你们大概都死了。”
“但我会记得你。”小野寺遥认真地说,“我会一直记得Ghost。”
出于对“你们大概都死了”这句话的不爽,贺逐山平静回道:“我也不是那么在意会不会被一道代码程序记住。”
但他还是在CAT目送两“人”离去,并捧着尾巴嚎啕大哭的时候,友善地掏出虚拟键盘,给CAT编了个纸巾代码擦眼泪。
“所以,忒弥斯真的一直保持中立吗?”有一次,CAT问道,“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阻止我们。但她都没有那么做。”
“有时沉默才是最坚定的回答。”阿尔文是最了解忒弥斯的人,他思考良久,如此向CAT解释,“她早就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睁眼,看见本杰明·阿彻的那一刻。
人造太阳只剩不到三分之一,马上就要完全坠入海底——那是工人们正在快马加鞭,准备把巨大的能源板全部拆下。
海底——是已然沉默的苹果园区。那些居民楼、电影院,那座美丽的教堂,那道碧绿的山野,依旧安静地躺在大海深处,仿佛只是睡着了,在做一个漫长而宁静悠远的梦。
“你想把它捞上来吗?”CAT问,“秦御说可以,如果你想的话。就是会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五个很多,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哦!”
贺逐山久久没有回答,CAT晃了晃尾巴:“他还说,虽然会花五个很多那么多的钱,但那也是值得的。他觉得你为提坦付出了很多。”
“……我可从没想为提坦付出什么。”贺逐山对英雄主义叙事过敏。
但是,要让苹果园区重见天日吗?
那不勒斯,达尼埃莱,徐摧,兰登,还有更多人。他的父母,他的童年玩伴——说不上玩伴,一些天天拿水枪呲他,最后却为他而死的该死的小孩……那些人全部长眠于海底,他们曾生活的,充满了回忆的街道与楼房,此刻也都深埋水下,布满珊瑚与海藻,墙根不再有小猫摇着尾巴“喵喵”撒娇,取而代之是鱼群呆愣愣地停在那里,思考水流为何如此温暖。
可……重见天日又能如何呢?教堂钟声依旧,但敲钟的人已经不在了;面馆门口还会有人大声呼喊,叫老板打包时多给两双筷子,但坐在角落,撑着脸,笑盈盈看他皱着眉头挑鱼刺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却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长存。在史册里,在记忆中,在大街小巷孩童歌颂的传说与勇士之歌里,这些故事所飘扬而过的地方,都会有他们的影子。
“……再说吧,”于是贺逐山道,“等他的财政部长不再每天要死要活请求辞职的时候,我会考虑给他添添乱。但现在,你劝他还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以免被政敌暗杀。”
“这不是有你嘛,”CAT笑嘻嘻,“‘有Ghost在,谁敢杀我?’……还是原话。”
“……他倒是会给我找活干。”
于是CAT尾巴一甩,蹦蹦跳跳,“坐”上贺逐山的摩托车,一人一熊猫在血色残阳中疾驰而去。
长长的海堤大坝上一点小小的影子,在晚风中驶向小布鲁克林区。
“沈琢来过?”刚踏进福山的黑诊所,贺逐山就这么问。
郁美正在伺候那盆白玫瑰花,仔仔细细地松土,闻声俯身对贺逐山鞠了鞠躬:“晚上好,贺先生。是的,沈琢先生十分钟前才走。”
“哦,帮我解决了几个总想找麻烦的混球,也不看看我福山是谁……老爹可是参加过地下城保卫战的英雄人物!没有我他们早死了!说起来,沈琢这小子,现在可是圈子里最有名的赏金猎人啦……”
“应该说是组合,他和辛夷先生一起呢。”郁美提醒道。
“共用一个身体算什么组合……”福山嘟囔,但畏于妻子的威严,“好吧,最有名的赏金猎人组合……你给我下来!上那么高干什么!又把腿摔断别想着我给你修!”
5代机器人正和CAT你追我赶地窜到电视机上方——主要是5代机器人对小熊猫的尾巴很感兴趣,而小熊猫被撵得满地吱哇乱叫——5代机器人闻言,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忿地坐回沙发上。但很快它的怨气就消散一空。
它和CAT两个,一左一右,坐在电视机前,专心致志地看全息游戏实况直播。
“做好了吗?”贺逐山靠着柜台,随意扫了台子上的机械义体们一眼。
“好了。”福山摘下防护镜,弯腰下去,翻找半天,从箱子里拽出一只仿生小猫。
一只小奶牛猫,正好和乔伊对称,耳朵圆圆,尾巴蓬松,被放在桌上,就好奇地打量贺逐山,抓着他的指尖左右摆弄。由于过于兴奋,还一张嘴给了未来主人一口。
不过贺逐山只是捏捏它的脸,又挠挠它的下巴,小猫立刻发出“呼噜呼噜”的心满意足声,窝在贺逐山掌心懒洋洋地闭着眼睛享受。
这就是乔伊的童养婿了……
贺逐山想了想:“就叫K吧。”
然后福至心灵地问:“机器猫可以生机器小猫吗?”
福山一脸黑线:“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还有一件呢?”
“拿走了啊。”
贺逐山:“?谁拿走了?”
“你家那位,”福山说,“阿尔文啊。前两天来陪5代下棋,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儿定了什么——”
贺逐山不敢置信地打断道:“然后你就告诉他了?”
“不然呢?”
对方一字一句:“……福山。那是一,条,项,链。你知道项链代表着什么吗?”
“哎呀,不就是惊喜,不就是礼物嘛,你们老夫老……夫了,”福山适时地把嘴上火车扭回来,“还有这种爱好呢。再说了,就算你不说,凭他对你的了解,你前脚到我这儿走一趟,他后脚就能猜到……说不定你今天回家,就能收到一副同样款式的亲手制作的情侣耳环。”
贺逐山:“……”
对方黑着脸只字不发,拎着小猫K的脖子扬长而去。
路上,K趴在贺逐山的肩头,柔软长毛被晚风吹得向后乱飞,摩托车驶过无人的跨海大桥,驶过古京街,最后驶入阿尔卑斯山层峦起伏的山野地貌,世界温柔安静。
“……福山发来消息,”CAT忽然出现,“说你尾款还没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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