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逐山皱眉,正向下眺望,然而忽听“啪嗒”一声,一颗血珠落在脚边。
他霍然抬头,一个黑影从塔尖滚下,倏忽现身,抓着檐角向内狠狠一踹,直冲贺逐山面上蹬来!
贺逐山闪身避开,那人便在地上一滚,兜帽落下,露出一张惨白,却依旧精致的脸。
他剑走偏锋,抓着钟绳迅速下滑,用力一荡,落到下层旋梯,旋即消失不见。
贺逐山皱眉:“是他。”
他还记得学生的脸,眼下有枚小痣。
小野寺遥迅速调出资料,贺逐山视野中浮现出虚拟面板。动态照片里,男孩正露出腼腆的笑。
他叫沈琢。
作者有话说:
您诸位好呀我今天来得早哎!(得意叉腰
第33章 双生(8)
沈琢伤得很重。
他没料到056鱼死网破, 不惜炸死自己也要拉个垫背同入地狱——不该问056暗锋的事,他早该知道,这些疯狗嘴硬,就是被人打得牙齿碎尽, 也绝不外吐一个字眼。
他眼疾手快, 在056拉栓引弹时屈臂格挡。爆炸将臂上的外骨骼甲震碎了, 但人还没死, 这便是万幸。他勉力起身, 用刀剥走056的芯片, 本欲立即逃离,却听见空旷的楼间回荡来步声。
他当时不知是谁,只以为惊动了学院里的秩序部走狗,无路可退, 最终躲到塔顶打算伺机而逃。可就在这时, 耳鸣如一根尖刺贯穿脑海,眼鼻喷血,头晕目眩, 然后听见另一个沈琢在身体里惊叫:“这是哪?!”
这一个沈琢立即开骂:“闭嘴, 睡你的觉去!”
但重伤使他精神恍惚, 剧痛之中, 筋疲力竭, 终于两眼一黑地昏了过去。
这一阵混沌,便没听见身下二人在嘀咕什么, 醒来时, 一句话钻进耳里:“他受伤了。”然后是一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立刻惊醒, 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但半边手脚还处于麻痹当中——那个沈琢在和他抢身体的使用权。
他当机立断, 朝左手捅了一刀, 对方是只小金丝雀,疼得倒吸口气昏死过去,他便抓紧时机,骤然出手,没一招制敌也无所谓,扭头就跑。
此时却早已超过了辛夷与他约定的“3分钟”时限。
自由之鹰区一片混乱,四处是尖声嚷叫,浮空车和巡逻机来回乱撞,红色警戒灯血雾似的笼住高楼大厦。
庆典被迫中断,学院里人心惶惶,沈琢拖着身体溜进洗手间,胡乱抹了一把脸,丢掉沾血的连帽外衣,试图重启通讯器。
通讯器的零件被震错位了,“滋啦”半天,才听见辛夷的声音。
这赏金猎人一贯悠闲懒散,此时却表出一点急切:“你怎么还在学院里?!”
对方显然定位了自己的通讯器,沈琢懊恼:“056把我炸晕了,没死都是走运。你那小少爷还和我抢身体——我能怎么办?”
“自由之鹰区已被封禁,我们得去老地方避风头。”
“但我现在连学院都出不去。”
提坦学院正门已拉起警戒线,没有通行许可的浮空车一律不准出入。执行警/察严阵以待,各个是铜浇铁筑、猿背狼腰,打一个都费事,更别说一群。
辛夷说:“把身上武器全丢了,我去想办法给你弄张通行许可。056没那么快被人发现,有证在手,他们不会拦——”
话还没说完,“沈琢”疑惑地摘下通讯器:“这通讯器我怎么没见过?是我买的吗?”
辛夷:“……”
糟了,他怎么偏在这时控制了身体!
这个沈琢可不管辛夷在想什么。
他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洗手间来的,却像从前一样,一径自编自话把事情串在一起,于是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我一定是在庆典上喝断片了,正在没人的地方洗脸醒酒。一旁那件连帽衣上沾染的不是血,是酒,是红酒……一定是这样。
沈琢便自欺欺人地晃了出去,立即被满目人仰马翻吓住。听说有恐/怖/分/子袭击车队,小脸立时煞白,慌不择路往大门的方向跑。
警卫拦下他:“站住!没有通行许可,不能离开学院。”
沈琢嗫嚅地说:“什么通行许可?我、我是沈鸣的儿子,我父亲是EOS仿生人公司的总监,他一定有通行许可的……”
警卫在系统里查询:“没有沈鸣这个人。”但他忽顿住:“只查到一个符合条件的沈鸣……但他已经死了。六年前因犯下‘反人类罪’被处以枪决。”
警卫的目光倏然阴冷,露出厌恶:“哟,发现一个小逃犯。”
沈琢下意识后退两步,满眼不可置信。
他恰巧退进安检门里,喇叭“吱唔”叫起来:“检测到非法携带武器!允许击毙!”
枪口“唰”地扫向他,“砰”声射来子弹,眼瞧要把人撕成肉渣,那学生却像是久梦初醒般跳起来。
“草!”“沈琢”骂:“我怎么偏和这傻子共用一个身体!”
趁那金丝雀吓得手脚发软,他赶紧夺回主权。
这学生像个小豹子,身法过人,一把拽住枪管,顺势前拽,使了个巧劲儿,轻松将身前大汉甩翻。他头也不回,反着扣下扳机,两枪击毙身后警卫,又猛回身出腿,重重抽在一人太阳穴上,几名警卫皆倒地不起。
他蹦上一辆摩托车,甩尾朝广场中央杀去。那儿挤满了来看花车游行的市民,是消踪匿迹的最好地点。
身后一架无人机倏然起飞,在高空中用红色射线盯紧沈琢:“请立刻放下武器!请立刻放下武器!请立刻放——”
沈琢反手一枪,世界寂静了。
*
贺逐山与阿尔文两人一路追到千窟广场,弄丢了沈琢踪影。
这是一座私人出资投建的纪念广场,极具宗教与民族色彩。
广场正中一幢孔子像,周围则拔地而起断崖般的山墙。崛石中凿出千百洞窟,每一间洞窟都是商店或饭馆,佛龛似的灯火璀璨。
飞檐斗拱一层托着一层,雕梁绣柱、画栋飞甍,其间亭台楼阁穿插、假山鱼池斜出,一旦走进去,没两个小时别想逃出这迷宫。
而前来观看游行的市民人山人海,都挤在美人靠与游廊上,放眼望去只觉头晕,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追吗?”阿尔文说。
“追,”贺逐山答,“他不能死。”
他仰头扫视,义眼开始搜寻目标。
*
通讯器在打斗中碰掉了,沈琢失去了和辛夷的联系。但他知道“老地方”在哪——那是一间廉价酒吧,开在“佛窟”里,老板是自由之鹰区最负盛名的“中间商”,赏金猎人们经常在那儿谈生意。
他气喘冲进时,昏暗灯光下坐满了彪形大汉,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粗话,谁也没瞧沈琢一眼。沈琢抓了酒保:“辛夷呢?”
酒保慢条斯理:“谁是辛夷?”
“辛夷就是——”话到嘴边,沈琢忽反应过来,不对,太平静了。
外头天翻地覆,里面却无风无雨。
这里有诈!
他当即擒住酒保胳膊,向后一甩,“噗”一声,躲掉一颗子弹。
赏金猎人们倏然起身,枪林弹雨四下横飞,沈琢无处可走,一头撞进包间,却见沙发上横着一具尸体,血还滚热,窗户尽碎,似是有人强闯出去,便猜到是辛夷。
炸掉一辆安保车并不容易,辛夷得找“老板”帮忙。但“老板”把他们出卖了——
一队执行警/察撞翻行人,在混乱中亮出黑黢黢的枪口:“站住!”
火舌一亮,沈琢避过,转身朝反方向跑。
他身型不高,因此格外灵活,像只小豹子,从人头顶飞。仗着了解地形几下甩开追兵,正要离开千窟这个是非之地,肩膀忽被人一抓:“别跑!”
沈琢回头一看,对上一双鸳鸯眼。一蓝一黑,像只波斯猫。那男人极俊朗,抓着他要往旁边带:“我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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