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本杰明决定。”最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发话。
“阿彻先生,您认为呢?”
本杰明·阿彻便从黑暗中现身。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坐在一副全自动金属轮椅上, 头发花白, 皮肤松弛, 但眼神依旧犀利, 所有人起身向他行礼致意。
本杰明·阿彻说:“我要看下一步测试结果。”
话音落下, 一名工作员打开了虚拟投影。
一些画面投放在阿尔文眼前,他被要求指认数字、图案和动物名称, 测试员抛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他听指令转身、行走、利用四肢完成复杂的精密动作。再次坐下时, 一个严肃的女研究员说:“可以给我念一首诗吗?”
他有些茫然:“什么诗?”
“随便。”
于是一段画面忽然闪入他的脑海, 一个女人曾温柔地拥抱他。吟唱的歌声恍若在耳, 阿尔文下意识说:“旧日灵魂的阴影……绿意生长出澎湃的灵魂。”
他在空洞的房间中游荡, 风吹来荒凉。
他反抗于世事的无常,绿意滋养出澎湃的灵魂。
那些毫无疑义的破碎时光……风吹来荒芜。①
“我不记得剩下的了。”
女研究员说:“我知道这是一首歌,你的母亲教给你的。你能唱给我听吗?”
阿尔文顿了顿:“我不想唱。”
女研究员:“很抱歉,但这是要求。”
“我不想唱。”
阿尔文捏紧衣袖,害怕对方会继续坚持。但女研究员结束问询,望向本杰明·阿彻:“回答问题时,他的反应里没有出现‘信息提取’的机器特征,思索时间也不符合程序回归函数,分析是自主而综合的。”
“这说明他不是单一的拷贝体——不像其它实验品,他的神经系统完好无损,没有遭到精神腺体破坏,可以正常共存,是独立的人类智慧生命。”
本杰明·阿彻抬起眼睛。
他凝视阿尔文,就像审视实验台上的小白鼠,冷酷而残忍,这让阿尔文胆战心惊。
空旷的房间里寂静许久,直到本杰明终于开口:“就他吧,”他操控轮椅转身,“他的能力很重要,我希望尽早开始在他身上的研究。”
一名工作人员说:“那么其它实验体呢?他是第1182号,成功被制造的实验体大概还有1800个。”
“全部销毁。”本杰明从未回头。
长桌边的研究员们纷纷起身,阿尔文被带离时听见了一些议论。
“你说原来那个?我进入基地时,他应该已经死了。我没见过他本人,只见过他的细胞。”
“那家伙可以吸收并融合其他变异者的精神元腺体,却不产生排异效应,很有研究价值。不过本杰明当时操之过急,导致研究对象意外死亡……希望这个能在他手里活久点,不然每次制造实验体也有风险。”
两名工作员一前一后夹着阿尔文,他们沿原路返回。
路过他苏醒的实验室时,阿尔文微微扭头,在窗外站了片刻。
一千八百个休眠培养舱与调控中枢紧密相连,仿佛同一张蛛网上的无数蜘囊,机器通过管道源源不断向其运输淡蓝色液体,提供充足营养和无菌环境。
惨白的灯光下,每一只培养舱内都睡着一个“阿尔文”。阿尔文凝视他们,就像凝视自己。
“销毁”指令下达后,中枢忽然关闭,灯光暗下来,淡蓝色液面缓缓下降。所有监控器倏然亮起红光,“失去生命信号”的警告此起彼伏。
阿尔文来不及目睹“自己”的死亡,就被推进了电梯。
*
阿尔文缓缓苏醒,清子正坐在床边,她起身为阿尔文拿来一块毛巾,他的衬衫被冷汗打透。
清子敲打键盘,用发声器和他对话:“我看不到更多了,你很特别。‘重临’可以复现一切,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你想要了解的过去。就好像……有些东西并不属于你,这具身体不属于你。”
年轻的秩序官垂眼:“我知道了。谢谢。”
清子雪白的眼睫微微颤动,似有话说——作为“重临”的拥有者,她完全知晓阿尔文在领域里经历了什么,那种失去身份的破碎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类感到绝望与恐惧。
但最后她只是安慰道:“别放在心上,也许,只是因为你遗忘了太多记忆。当你想起那些记忆,可以再来找我。‘重临’会更加精确。”
她离开了阿尔文的住所。
房间里响起智能提示:“您有一则日程提醒:请于今日下午3点前往城市广场区秩序部办公大楼,您的任务行动调查听取会将在下午3点15分准时进行,请按时出席。”
忒弥斯倏然出现。
她的投影穿越墙壁,跟随着阿尔文离开卧室:“你不应该那么做,为什么要杀飓风?现在好了,撒旦恼羞成怒,报告打给了水谷苍介——你在水谷苍介那吃到的苦头还少吗?”
阿尔文置若罔闻,没有搭理。他走进淋浴间,水声哗啦,再出来时披着浴衣,平静拉开衣柜挑选西服,像是准备径直前往秩序部大楼接受监察官的质询。
忒弥斯对他的我行我素感到愤怒:“你还销毁了Ghost留下的唯一一点血液痕迹,让秩序部空手而归……幸好跟着你行动的人是我,我没有把这件事上报,不然你会再次把自己送进惩罚室!你知道水谷苍介干得出来!”
阿尔文终于回头:“我不介意。”
“我介意!”忒弥斯说,“我被写入的第一条程序指令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谁的安全?”阿尔文打断,“我?还是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原主’,或者甚至……是那一千八百个实验体?”
忒弥斯怔愣许久:“那不一定是真的……‘重临’也不一定准确。那可能也是水谷苍介为你植入的记忆,他希望借此控制你罢了。”
阿尔文没有反驳,他垂眼凝望自己掌心。他的手很大,生命线却很短,自虎口向手腕蔓延,戛然而止。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阿尔文说:“我甚至不知道……”
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批量生产的复制体值得被爱吗?”他问忒弥斯,“像你一样,人工智能值得被爱吗?”
忒弥斯愣住了,“人工智能”四个字使她胸口微微发疼。屋子在一瞬间寂静下来,只有水珠不断自阿尔文发梢“啪嗒”掉落,某种沉郁的氛围笼罩着一切。
秩序官的通讯器却响起来。
阿尔文微微垂眼,虚拟投影上显示出贺逐山的名字。
他接通了电话,两人却极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轻微的呼吸声被电流放大,仿佛交缠着填满了整个房间。
贺逐山打破沉默:“我打扰你了吗?”现在是午休时间。
“不……你不会打扰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只要我愿意的话,可以联系你。”
Ghost当然不会轻易联系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但阿尔文没有说破:“是的,随时。”
对方迟疑片刻:“三天后,提坦学院要举办周年庆活动。你知道这件事吧?”
阿尔文抬眼看向忒弥斯,忒弥斯调出相关信息并显示在头顶虚拟屏幕上。
“我知道。”
“今年的活动恰好和‘独立日’纪念游行一起举办。到时候为了观看花车巡展,自由之鹰区会人满为患。我记得每一个在校学生有权邀请同行人进入提坦学院主会场,而你……”
贺逐山还记得那张黑卡,阿尔文似乎不太喜欢水谷苍介。
他深吸一口气:“你缺监护人吗?”
阿尔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监护人?”
“我需要进入提坦学院。但我不想解释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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