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晏紧张地攥紧掌下衣衫,魇停抓在他肩头的大手忽然松开,转而搂在迟小晏腰间,小臂铁钳般箍着后腰,迟小晏有一种要被勒成两半的错觉,脸色顿时惨白。
手掌空了出来,魇停五爪微屈凝出一团墨黑魔雾,如同澎湃江河涌向众敌,震得他们纷纷变回人形,倒在地面口吐鲜血。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魇停翻掌幻化出一柄长刀,握在手中随意向上抡劈,那头气势汹汹的巨鹰登时被砍成两半,血雨迎面浇下。
这半妖掺了太多凡人血脉,死后自然化回人形。魇停收起刀,抓住在血雨中坠落的两截尸身,吞吃入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迟小晏被血雨分尸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就看到魇停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将那两块尸身塞进口中。他离得太近,甚至清楚听到了咔嚓咀嚼的声音。
浓郁的血腥气将迟小晏骇得肝胆俱裂,他本能地要推开这头食人魔。魇停也觉察到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猩红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顺势松了手。
“你可别后悔。”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耳边风声呼啸,迟小晏从十几米高的地方重重砸上地面,大脑嗡地一下,他动弹不了,只感觉浑身麻痹,躺着的地方开始湿润,身下有血渐渐淌开。
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感猛然袭来,迟小晏头晕目眩,感觉意识飞出了躯体,他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手脚各自弯折出扭曲弧度,断裂的小腿骨甚至刺穿了皮肉,露出一截沾着血的森白骨头。
这种疼痛甚至比上次车祸还要强烈,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淌。迟小晏在嗬嗬的艰难喘气里,模糊看到高大的黑色身影落到跟前。
魇停居高临下俯视他,眼底满是讥讽。
“还跑吗?”他抬脚,鞋底踩在迟小晏血流不止的头颅上,来回碾了几下。
迟小晏张了张嘴,吐出的却只有混着碎肉的鲜血。
魇停厌恶地收脚,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花纹灼热——这代表他的契约对象要彻底死了——还是伸手屈指,弹出一道青光没入迟小晏额头。
迟小晏浑身一震,有种过电般的酥麻,他哆嗦了一下,濒死的疼痛消弭得干干净净。迟疑地爬起来,身体已然完好如初,再也找不出一道伤口。
魇停鼻腔里发出轻嗤,转身看向地上那群苟延残喘的半妖,手里再度凝出长刀。
没几个,勉强够他吃一顿。
可刚走出两步,下摆就被人拉住了。
魇停低头,视线顺着那只发抖的拳头移动,落到迟小晏惨白的脸上。
“你不要……再杀人。”迟小晏鼓起勇气仰头看着他。
魇停手腕微动,用刀锋托起迟小晏下巴,语气森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
迟小晏咬牙:“我不算什么东西,但你要再杀人,我就去死。我死了,契约终止,你也只能回到地狱里去。”
魇停眯眼,手背青筋暴起——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被拿捏要害的感觉了,但很突兀地,他竟然想起了白泽。
——若再害人性命,吾必让你生不如死。
魇停的表情闪过一丝迷茫,他闭了闭眼,语气怪异:“你知不知道,他们刚才是想把你一起杀了。”
车辆的爆炸残骸就在不远,迟小晏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知道,道不同而已,何况我本来就是个死人。”
在知道那车一同旅行的伙伴里,有七个人其实是因他而死时,迟小晏的悔恨达到巅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念贪生,引起了多么恐怖的蝴蝶效应。
魇停翻了个微不可察的白眼,阴冷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恢复元气又蠢蠢欲动的半妖,静默瞬息,收刀抓住了迟小晏后颈。
迟小晏眼前场景飞速变化,感觉空间不断割裂重组,强烈的眩晕感传来,等脚踏上实地,他本能跪下干呕。
等缓过神,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座料峭山峰,周围被风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魇停就在站离他三米外的地方,似乎在看对面群山发呆。
迟小晏顺着他的视野望过去,在更远的崇山峻岭里,似乎有金光流转,定睛细看,才发觉那竟然是一座座华贵流光的宫阙楼台。
“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迟小晏迟疑开口。
魇停伸手遥遥一指:“对面是不妄山,那里有可以让你彻底复活的东西。”
可惜再往前走,就会触碰到结界,势必会引起注意。
他如今带着这么个脑子不好用的拖油瓶,硬闯胜算不大,还得缓缓图之——迟小晏说得没错,契约在一日,他便会受诸多限制,人间有的是机会游历,当务之急,是彻底复活迟小晏,解除契约。
魇停撩袍盘膝而坐,将白泽图铺展开来。
一缕白光乍破天际,连凌冽的风雪都停滞了片刻。
封净现在对大一点的灵气波动洞若观火,当即皱眉望向远方。
“咋了?”赵祁咬着筷子问。
封净没说话,那点微妙的阴寒气息又消失了,一切如常。
……罗天大醮举行在即,神坛已经布置完备,也许是又请出了什么镇山之宝才造成这样的气息波动。
封净如此猜想,没有多作怀疑。
入夜回到仙斓岭,宋怀然依旧不在,大概还在筹备科仪。封净已经习惯了,洗漱完躺床上翻阅《太平经》,没看几页却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宋怀然回来了。
封净有些诧异:“不是说要忙到很晚?”
他朝里侧挪了挪,给对方腾出半张床来。
宋怀然解开披风,里面穿的是燃夜宗道士的制服,但颜色是墨紫色的,整个山门里只有他是这款——封净如今和他衣服混着穿,所以觉察出来。
“差不多了,明早开坛,今晚上香,不用我守着。”宋怀然立在桌案旁揉了揉眉心,眼下有一点淡淡乌青。
见对方似乎没有睡觉的意思,封净便下了床,披着袍子走到他身边,拉着宋怀然一起坐下。
“要休息一会儿吗?”封净看着他,倒了杯温水换掉宋怀然手里的浓茶。
宋怀然喝了一口,轻声道:“开坛前,要先去望风台拜过师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
鼍,就是鳄鱼。
第92章 冷夜望风
宋怀然一手提着琉璃灯盏,一手牵着封净,步行来到仙斓岭后崖。
这座山头是宋怀然的居所,宅屋被栏杆围圈,只在后方有处缺口,坦露出一方平崖。
据宋怀然自述,这块平崖是他打坐之地。对面终年积雾,隔着万丈深渊,便是神秘莫测的望风台了。
料峭山峰纵使在白日也看不真切,夜里隐在云雾中更似海市蜃楼,往前一步便会踏空。寒风凛冽,封净忍不住拢了拢领口,看向宋怀然:“怎么过去?”
宋怀然将琉璃灯盏放在脚边,拉着封净一起跪下,示意对方学着自己动作。
封净虽然不解,但还是有样学样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后,两人还是一起跪着。封净看着漆黑夜里宋怀然并不十分真切的美好侧脸,幽幽道:“一般像我们这样这样拜天地的,不是结义就是结亲。”
宋怀然眨了眨眼,笑意朦胧,凑过来在封净脸上亲了一下。
封净偏过头想回吻,宋怀然却灵巧地避开了,一本正经道:“好了,别玩了。”
封净:“……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宋怀然只是笑着,拉着封净与自己一同起身,将琉璃灯往前方伸了些:“你看。”
很低级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封净没有拆穿,顺着亮光指引望去,惊讶发现远方薄雾翻滚,青光破夜,一道莹白阶梯自望风台方向延伸而来,末端搭在了平崖边缘。
这场面叹为观止,封净还在震撼,宋怀然握紧他的手,带着他跨上白玉阶梯。
封净回过神,每踏一步脚下便荡开些许薄雾涟漪,玉石散发出细腻润泽的光芒,像是羊脂玉。
上一篇:我养大了灭世天灾
下一篇:基建从位面杂货铺开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