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停觉得定是这济襄城的疫毒太猛熏坏了他的脑子,才让他鬼使神差真挑着一根扁担走遍了济襄城。
虽然不能用法术,但两桶水对他而言轻若无物,和他一道挑水的那些汉子还没跑完一个来回,他已经将药水送到了城里的每一处医馆救治点。
回到岳府后魇停才回过神:我何必这样老实?纵使要被白泽当苦力使唤,也不用如此殷勤紧赶慢赶把活做完吧。
显得他像是在讨白泽欢心一样。
魇停撇了撇嘴。
白泽熬一锅药份量算得很准,刚好够城内疫患分食,此时他正把锅底药渣倒了出来,拧干搓成一股一股编进麻绳。
廊上分明有长椅,可白泽偏偏就坐在台阶上,姿态动作非常随意,大概为了方便行事,还用双白玉护腕将宽袖束起,不疾不徐地搓绳。
奇了怪,魇停看白泽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但无论是熬药还是编绳,做起这种琐事却很得心应手的模样,好像平日里没少操劳。
他还在观望,白泽却头也不抬:“你过来,试试这个。”
左右再无别人,魇停只好踱过去,离着丈远便住了脚:“试什么——”
话音未落白泽猛一抽手,麻绳鞭破长空,啪地落到地面,激出细长水痕。
魇停大惊失色,立刻翻身跃上屋顶,惊慌之下脱口骂道:“好你个白毛老山妖,爷爷我敬你是昆仑出来的礼让三分,莫要得寸进尺!你明知道等闲手段拿我不得,却还是做法器用我试试威力,当心惹恼了我!”
白泽长眉微挑,嘴角挂上不算明显的弧度:“我做此鞭,是用来驱策疫兽蜚,让你先试试趁手与否,你以为我是用来抽你的?”
魇停登时作哑,又听到白泽别有深意地重复“白毛老山妖”,顿时感到脸上发烫,亏得他肤色黝黑,看着倒无异常。
平静下来难免懊悔,他本事不如白泽,何苦一气之下逞这口舌之快,白毛老山妖心胸忒小,这下鞭子不是打他的也是打他的了。
“小的深知仙尊神通广大,实在心惊,方才口不择言,还请仙尊宽恕。”魇停落了地,恭敬作揖。
白泽幽幽道:“我看着老?”
魇停慌忙道:“哪有哪有,仙尊形似玉树修竹,声比天籁泉音,眸若宝石俊美无度。虽貌同弱冠之年,气质却飘逸脱俗,实在是——”
白泽失笑:“行了,看来你在人界除了作孽,审时度势的功夫也学了不少。”
魇停见对方没有发难之意,心底松了口气。
白泽打量他两眼,随手将麻绳制的鞭子扔了过来:“我要布阵将此地疫毒驱散,妖王必定再派蜚前来作乱,届时你只管用此鞭抽打,蜚兽自会离去。”
魇停握着鞭子翻来覆去地看,狐疑道:“只是驱赶?不必诛杀?仙尊不怕它之后又来?”
“鞭内掺有昆仑灵株,可辟疫毒。蜚触到便知晓来也无用,自会离去。”白泽不疾不徐道。
魇停抻了抻鞭绳,眼底红光更盛:“我若失手将其杀死……”
白泽轻轻笑了一声:“你若有那个本事,随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笃定魇停想的太多。
这让魇停大为光火,而后几日除了做苦力在城内送药水,闲暇时刻都拿着鞭绳练习技艺,将岳府门前两尊石像当做白泽和蜚兽,仅用蛮力便抽得面目全非。
岳城主看在眼里,不敢怒也不敢言。
滞留济襄城第十日,城内凡人瘟疫已好十之七八,又开始有了熙攘烟火气。白泽祛除城内疫毒,孤身去往翡山布阵,以免今后再有人对五彩矿图谋不轨。
走前他把魇停留在了城中。
“翡山据此不过三十里,你若乱来,我定不饶你。”白泽对魇停道。
彼时魇停怀着还抱着一个三岁小娃娃,名唤乐儿,是岳城主侄女,她父母都倒在了此次瘟疫,乐儿喝了药水不见好转,岳城主担心大哥遗孤有失,壮着胆子送到了白泽跟前。
没曾想白泽真将乐儿留在身边将养下来。
这孩子生来胆小,难以亲人,唯独对白泽和魇停格外亲近。
岳城主猜测,或许是这二位相貌实在出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幼童不知掩饰,才如此明显。
白泽也对这个小女娃格外照拂,甚至纵容她骑在魇停脖子上作威作福,魇停一开始怒不可遏,但有白泽在又不敢造次,开始还想着要寻个白泽不在的时候把她吃了,结果等白泽真走了,他却早已忘了这种心思。
“泽哥哥,飞啦!飞啦!”乐儿指向白泽消失的方向,兴奋地拍着小手。
魇停冷嗤:还哥哥,以白泽的岁数,这济襄城所有人年纪加起来,怕也比白泽大不了多少。
他百无聊赖玩着手里的鞭子,这么多天了也不见蜚来济襄城,白练许多招式。
乐儿扑扇手臂在院子里假装飞来飞去,玩累了就去吃糖,吃饱还不忘给魇停拿一颗。
魇停嚼着嘴里的蜜饯,往旁边挪了挪,在躺椅上腾出小块地方,乐儿便心满意足躺了进去。
小孩身上有股香气,即便是魇停闻了也昏昏欲睡,打了个哈切。
夜风吹面,腥寒之气灌入鼻腔,魇停遽然睁眼,迷钝一闪而过,红眸内满是兴奋。
来了!
他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正要离去又发觉什么不对,回头躺椅上早已没了睡在他臂弯的娃娃。
“……小屁孩?”魇停拧眉,回身唤了几句,却听到远处一声微弱短促的哭泣。
他脸色大变,闪身出府,果然见城楼上有一牛形凶兽蛰伏,白首独目,其尾覆满寒鳞,细长如蛇,正死死缠在一个小女娃身上,正是乐儿。
其中一截裹在脖颈,乐儿的脸蛋已经青紫,看着魇停泪珠不停地掉,小声地说哥哥救我。
“找死!”魇停勃然大怒,反手抽出腰间缠绕的鞭绳,抽向蜚兽。
若有若无的药香传来,蜚的独眼微缩,蛇尾一扬,竟是将乐儿举在身躯前方作挡。
魇停恨得牙痒,忙收住手,可鞭尾还是落在了乐儿腿上,霎时炸开一串血珠。
小女娃已被勒得晕死过去,遭了这一鞭也无反应。蜚的蛇尾实在灵活,魇停几次挥鞭都被乐儿挡住,暴怒之下直接扔了鞭绳,黑色指甲暴涨数寸,狞笑道:“没有这鞭子,照样杀你!”
…………
为免魇停作乱,白泽约束了魇停大半法力,布阵时感应到对方身上传来数次剧烈灵气波动,类似动静在刚降服魇停时也常有发生,无非是这魔头心有不甘暗地里试图挣脱。
……果然这些天在济襄城的老实都是装出来的,他这才离开几个时辰,魇停就又开始尝试挣脱禁制了。
白泽敛眉,当下正是结印关键,他分不出心神探查,但魇停尚在济襄城方向且身上魔怨之气无有增加,也就是说还不曾新增杀孽。
罢了,先由他折腾。
白泽如此想,并不曾松开施加在魇停身上的束缚。加快结印手势,天边晨曦微露时终于给五彩矿完成封印,当即折返济襄城。
几乎一出结界,他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白泽脸色微变,远远就看到城池上空弥漫的疫毒之气。
他一闪身来到疫毒最浓郁的城墙之上,却只看到了一堆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蜚的尸身已经被烧得显露骨架,白泽拾起远处未经搏斗的鞭绳,沉默看向倚靠城墙席地而坐的魇停。
对方带着一身伤痕,白衣已黑了大半,全是被魔血染的,裸露出的地方皮肉翻飞,触目惊心,左腿上甚至陷进去一粒獠牙,穿骨而过。
而乐儿气息平稳,正躺在他旁边沉睡。
魇停受伤太重,一时聚不上力来拔掉这牙,正垂首平复,突然感觉面前一暗。
他抬头,看到白泽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二人离得实在近,魇停从白泽眼里看到自己狼狈模样,立刻道:“若不是你封我法力,那畜生又拿小屁孩阻挡,鞭子用不了,我才不会是这个模样。”
白泽大手轻轻覆在魇停腿上,魇停感觉伤处一凉,蜚断裂的獠牙就被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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