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到那个状态里的,脱离出来也不觉得可惜,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
宋怀然服了丹药止住脏腑伤势,脸色终于和缓许多。
他目光眺望远方,似乎在思忖什么。
封净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出疑惑:“为什么宋爻……你就能恢复了呢?”
宋怀然的眼睫抖了一下,轻声道:“白泽为让魇停能在昆仑行走,在外围布了阵法,能抵消其中‘不容垢’这一天地法则。先前白泽开启的镜花水月,那是昆仑核心玉山、洪荒神的居所,气息外溢颠倒了白泽的阵法,‘不容垢’成了‘不容净’,我……”
说到这里,宋怀然突然停顿,抬头看向封净:“宋爻给你讲了他的来历,对吗?”
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涌上来,封净垂眸看着宋怀然:“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怀然反问:“你信多少?”
显然,他是清楚宋爻都讲了些什么的。
封净道:“我信你说的。”
宋怀然的唇角极轻地勾了勾,随即继续道:“……宋爻确实是我的凡骨和恶欲所化。正因如此,昆仑‘不容明净’这一法则才足以将我杀死——但是宋爻抹去了他的意识,被我斩除的那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昆仑的天地法则也就失了效。”
封净哦一声。
虽然宋怀然这么解释了,但封净感觉那些东西回到他身上也并没给他带来丝毫影响。
宋怀然还是那个宋怀然,除了看着有点虚弱,连气息都没有改变半分。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像是无话可说。
良久,宋怀然突然开口:“你参悟,是因为宋爻?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封净愣了一下,手停在宋怀然后背不动了。
这话里隐约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封净猛地生出种无力感——明明宋怀然欺瞒的事更多,连宋爻都是他自己莫名其妙搞出来的麻烦,怎么还反过来责难呢?
封净把手收回来,直直注视宋怀然:“宋爻说喜欢我——他对我的感情,是被你斩断的恶欲吗?”
宋怀然面色不改:“你觉得呢?”
“别又把问题抛回来,”封净皱眉,语气冷下来,“是我在问你。”
宋怀然张嘴似乎要说话,眉心忽地一紧,以手掩唇重重咳嗽了几声。
那张苍白的脸都因这咳嗽呛上了几抹绯色,封净没由来懊悔,又给宋怀然拍背。
“……算了。”封净想到二人刚刚死里逃生,不愿在这些劳心伤神的事上纠缠,投降道,“我不问了,你别激动。”
他微微俯身,宋怀然往前靠过来,手搂住封净后腰,脑袋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姿态缱绻而温情。
这样柔软的示弱很少出现在宋怀然身上,封净把手搭在怀里人的后脑,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宋怀然绸缎般的头发,所有混乱思绪都被奇异地抚平了。
……往事已矣,何必烦忧。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宋怀然率先开口。
“……封净,你害怕吗?”
封净有些不明所以:“怕什么?”
“怕宋爻说的是真的。”
封净顿了顿,手指勾着宋怀然的发尾勉强绕了个圈。
“……不知道。”封净低声道,他的手从宋怀然后颈往前摸索,掌心托起对方下巴,让宋怀然抬头和自己对视。
那双眼清澈明净、淡如湖海,映出自己有些倦怠无奈的面容 。
他道:“我爱你,宋怀然。”
说出这句话,封净看到宋怀然因为震惊而一点一点放大的眼眸,他俯首在宋怀然额间轻吻。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我,不能说也好不愿说也罢,都没关系,因为我爱你。哪怕你算计我,我也愿意成全你。”
封净能感觉到攥着自己衣服后摆的手在不断收紧,宋怀然将脸埋到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猛然将他推开。
封净脸上满是错愕,他看到宋怀然起身转过背走了几步,身子轻微颤抖,似乎在压抑什么。
他并不清楚宋怀然怎么了,正想上前细问,上空忽而炸开惊雷,抬头见天色骤变,远方阴云蔽日,携风而来,似乎暴雨将至。
山里的天气反复无常,雷雨时候伫立在险峻崖壁显然不妥。封净觉得不管什么话都过会儿再说,于是道:“我们先回去吧。”
宋怀然没说话。
封净重复了一遍,宋怀然这才回头,语调有些奇怪:“回哪儿去?”
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
封净莫名有些心惊,两个眼皮都开始胡乱跳动。
“……当然是回不妄山。”他抬手揉了揉眼,再睁开发觉宋怀然手里多了样东西。
地漾剑。
封净看到那把剑本能皱眉,他当即环顾四周,料想是否又有什么邪祟钻了出来。
可是除了越发昏暗的天和越刮越烈的风,并无其他诡异气息波动。
紧接着,宋怀然提着剑,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封净不明所以,回头没看到东西,甚至怀疑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难道是他又被什么不干净的附身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宋怀然走得再慢也来到面前,两人隔着不到一米。
“你怎么了?”封净觉得宋怀然的状态不太对,想凑上去,却被推开了。
宋怀然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莫名嘶哑:“你回不妄山做什么?”
封净被问得莫名其妙:“难道我不该回去?”
宋怀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悄然爬上血丝。
“你为什么要让我找到你。”
封净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下一刻看到宋怀然提剑的手抬起,朝前狠狠掼下!
胸口突兀发凉,那股力道撞得封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趔趄两步,然后双腿才骤然脱力,扑通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坚硬山石上没有任何感觉,神经先是麻木的,封净吸了口气,胸口处传来的痛苦瞬间席卷一切。
像是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他的心脏,牵拉着脏腑血肉都被拧搅得生疼,有那么一瞬间,封净以为自己会这么活活痛死。
他的脸上满是茫然,剧痛让他眼底一点点泛上难以置信,封净哆嗦着抬手,摸向胸前。
地漾剑的大半剑身都没入他的胸口,后背也疼到无以复加,应该是剑尖捅穿了过去。
涌出来的血很快染红了他自己的手,封净顺着剑锋向上摸索,颤抖着抓住了宋怀然冰冷的、死死握着剑柄的手。
“为什么啊……”封净努力张口,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问话也显得模糊不清。
宋怀然的表情冷峻到了近乎残忍的地步,他居高临下看着封净,语调平缓:“宋爻说的都是真的。”
封净此刻感觉天崩地裂,他本能排斥宋怀然杀他这件事,他想麻痹自己这都不是真的,可身上无处不在的剧痛又在残忍地提醒他——别自欺欺人了。
宋怀然缓缓单膝跪了下来,他为封净擦去下巴的血迹,表情竟然有些无奈:“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过找你。如果不是师祖下令,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遇见你。
“我本该是要成仙的。可十年前我的修为就停滞不前了,师祖说我先天根骨有缺、难开天门,于是他放弃了我,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为了成仙,流的血受的罪不计其数,但他否定了我,还告诉我真相——原来我本就不是什么仙门贵子,充其量不过一只被用来替换太子的狸猫。我好恨啊封净,你这些年的舒服人生都是从我这偷走的,我为你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就剩下成仙这么一个执念,你还要来跟我抢。”
他说话时依旧温声细语,偶尔感叹,似乎只是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可最后脸上肌肉还是发生不受控制的抽动,像是压抑多年的辛酸与憎恶难以掩饰地冒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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