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张嘴,封净却眉心一动,他抿了抿唇,端起水杯喝水的同时,隐晦地扫视了魏三哥几眼。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封净慢悠悠地问:“那你怎么自己来了这儿,没跟他们一起呢?”
魏三哥添碳的手一顿,浑不在意道:“没办法,死了啊……都死了,我就说那个臭小子不行的,连累了我的宝贝女儿。家里就剩下我一个,我就来守山了。”
出于礼貌,这时候应该表达一下歉意和同情,但封净只是沉默地盯着魏三哥,一言不发。
“哎,好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人,我有点啰嗦了。你躺着吧,我不摆了。”魏三哥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起身说道。
他走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劈柴的响动。
封净摸向自己胸口,隔着绷带摸到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
他开始想,什么人参能有这样近乎起死回生的效果。
第114章 无所依附
魏三哥讲了他的往事,封净就做了一晚上光怪离奇的梦。
醒来时天已大亮,魏三哥像是掐着点推门进来,叫他吃饭。
伤势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封净已经能扶着墙走路了。虽然说话喘气隐约会扯到伤口,但疼痛感几乎可以忽略。
吃了饭魏三哥照例出去巡山,封净目送他的身影完全隐匿在层叠树影里,又坐了一会儿,扶着墙起身慢慢走进屋。
这石头堆砌的房子很简陋,裸露的石面并不规整,大概是就地取材,有些用泥土修缮的地方甚至长出了青苔。因为要防风雨野兽,窗户开得小,白日里也透着股暗沉的灰寂。
封净扶着灰黑桌面,指尖在靠墙的边沿抹过,指上纤尘不染。
真干净。
他捻捻指腹,继续在屋里摸索探察。
……
第二天魏三哥回来的时候肩上抗了头死掉的小野猪,是被捕兽夹逮进陷阱里的,肚皮上还有个可怖的贯穿伤。
“今晚吃烤猪。”魏三哥乐呵呵的,拿了刀在溪边霍霍磨亮,烧水烫皮刮毛,动作利落娴熟。
他简直就像一个真的在山里生活了很多年的人。
帮忙被拒绝,封净便坐在火炉旁边观察魏三哥,可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
魏三哥还以为他是饿极了等着吃,将野猪洗刮干净架上火后,又和玉米面做锅贴给他垫肚子。
封净不动声色地接受了所有照顾,他慢慢嚼着酥软的锅贴,冬日里的山夜幕来得快,五点就黑了。
锅贴做完堆了小半盆,魏三哥擦了擦手上面糊,拿刀戳了戳烤野猪,火光里金黄酥脆的表皮咔咔碎裂,流淌出晶莹油脂,香味扑鼻。
“你来尝尝。”魏三哥给封净割了一块,笑眯眯的,“可能有点腥,没怎么放血。”
封净咽下,点头:“还可以。”
切完烤猪,魏三哥还从屋里搬了一坛酒出来,揭开盖子就有极其浓郁的酒香。
自己泡的酒,放的有年头了,光是闻到味道封净都有点冲。
他伤势未愈,魏三哥也没给他倒,自斟自饮,大快朵颐。
封净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他缓缓往后靠,躺在躺椅上看浩瀚夜空。
银河璀璨,后天就是正月十五,月亮近乎一个完美的圆。
“我马上就26岁了。”封净突兀地开口。
魏三哥正在啃猪肋骨,闻言端起酒碗朝封净举杯:“生日快乐。”
封净的杯子里是菊花茶,但他也隔空和魏三哥碰下,喝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食指点点胸口已经脱痂的伤处:“捅我的那个人,和我是同一天生日。”
魏三哥愣了一下,将猪肋骨从嘴里拿出来,迟疑道:“双胞胎兄弟?夺家产?”
封净笑了:“关系有点复杂,但说争家产也能说得过去。”
魏三哥哦一声,却没继续问。
“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好奇我的来历呢。”封净看着魏三哥道。
魏三哥给自己倒酒:“你要想说自然会开口,你要不想说谁能逼你呢。”
“你就不怕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等恢复了对你恩将仇报?”封净笑意更甚。
魏三哥咧嘴,撸起袖子展现自己肌肉虬结的小臂,粗犷的面容里满满自信:“就凭你啊。”
封净的笑变了味道,他别有深意地打量着魏三哥,悠悠叹道。
“是啊,天底下谁能玩得过您呢,师祖。”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魏三哥置若罔闻,端着酒碗咕咚咽下一大口,没有任何异常。
封净走进屋,从里面拖出一具俏似魏三哥的木偶人,啪丢在魏三哥腿边。
“别装聋子。”封净坐下,冷脸道。
“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呢。”魏三哥摇头叹息,拿着湿帕擦了擦脸。
这一刻,夜月星辰所有光辉尽数倾注他身,魏三哥的身形急速变幻,霎时墨紫衣袍覆身,乌发如瀑蜿蜒垂到膝上,粗糙的指节修白如玉,等他拿下湿帕,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绝色面庞。
封净的呼吸有短暂的停滞,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夜泽——抛开别的不说,这张脸确实足以倾倒众生。
好在美貌带来的冲击力并不足以击溃封净理智,他很快回过神,表情平淡:“屋里有清洁咒的法术残留。”
何况他讲的那个故事,不就是他女儿和顾霖,封净又不是没看过不妄山的藏书。
夜泽散漫地往后一靠,不远处一根树枝顿时弯腰抽条,飞来插入地面,编织成一张椅背支撑住他。
“那是怀然弄的。”夜泽微微仰头,五指依次缓慢收拢,火堆突兀爆鸣,猛地窜出一串火星,冲上天后四散,空间扭曲变幻,封净突然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在雾霭茫茫的峡间急速坠落,失去意识的瞬间,另一道光影自高处急急掠来,止住他下落的趋势。
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间,封净的心抽了一下,接着脏腑里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是宋怀然。
宋怀然抱着他来到这间荒废已久的小木屋外,匆匆施法除尘,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衣衫处理伤口。
封净看到宋怀然手隔着他胸口十公分不到,虚虚握爪,灵流一道道呈丝线伸出,探进血肉模糊的伤口,昏迷的人发出疼到极致的呓语,宋怀然立刻心疼地把他搂紧,凑到他耳边呢喃安抚。
说的什么封净听不见,但他看到自己的神色确实舒缓下来,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骗子……宋怀然……你骗我……”
听到昏迷的封净这样说,宋怀然的脸色一变,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凄凉到极点,他自嘲一笑,低头去吻封净。
“也好……恨我吧,只要能让你活下去。”
那些丝线般的灵流往外抽,拉出了几块莹莹发光的碎骨,啪嗒落到宋怀然手上。宋怀然握拳时小臂青筋暴起,整个人身上灵力剧烈波动,看得出来是拼尽了全力,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几块碎骨化作齑粉。
“那可是我的摘星骨,修炼了几万年才长出来的。”夜泽突然道,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真假参半地笑,“要不是现在打不过了,非扒了这兔崽子的皮不可。”
封净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火花里的宋怀然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又削了个木偶出来化灵,非常详尽地教对方要怎么照料病患,被问起的话要回答自己是在水潭里捡到的封净,以及正月十五一过就要把封净送出山。
他把一切安排妥当,日头开始西沉,宋怀然坐在床边握着封净的手,凝望许久,垂首在他额心烙下一吻。
“封净,你但凡有一点点可怜我,就不要再来找我。”
宋怀然哑声道,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封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宋怀然的话不是在对那时昏迷的自己讲,而是对此刻的他。
在宋怀然离开的当夜,月光照进小屋,夜泽的身影凝出,他随意挥手,将呆坐在旁的木偶收起,自己则变成了对方的样子,变戏法般掏出一根白玉人参,咻地弹进封净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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