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这次让爹不必麻烦金玉酒楼掌柜,自己花钱租了骡车跑生意,柳树不放心,怕这租车车夫贪墨肉,天天亲自跟着去买肉。
黎周周才不放心小树。
“周周哥那车夫我看过了,还不如我身板结实,再说我长这个模样,也没人想占我便宜。”柳树不当回事。
黎周周便认真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哥儿相貌,可我家相公要是知道定不放心,你也是,我见严秀才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是在意你,猪肉钱我给过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劳烦小六子跑一趟送过来就成了。”
早起拉肉黑都没亮,不能让小树一人和车夫去。
“你别嘟嘴觉得我说话过了,不信你问问严秀才,看他心里介不介怀。”
柳树说:“我才不会觉得周周哥你说话过,我知道你为了我好,爱惜我名声,处处为我想。”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乱嚼舌根多了去了,说不过来。
“我知道我相公信我,即便巷子里其他人碎嘴,相公也不会多想,绝对信我,可他会担心,夫妻相处要坦诚,要是你家严秀才要是背着你,要干什么危险事,你是不是也担忧?”
柳树想嘴硬说我才不操心那个黑面神,一个能打八个,可到底没嘴硬说出来,后来回去夫夫俩躺床上,柳树不经意说到拉肉他陪同这事,就看男人果然皱着眉黑着脸。
“……后来周周哥说不成,我就不去了。”
严谨信便点头,很郑重说:“我知你厉害,可哥儿比不得男子力气大,车夫看着精瘦,常年跑路拉货干惯了力气活,你还是要小心顾虑周全。”
柳树先是稀奇说男人今个说了一大串话,后来心里高兴,因为男人没说对他名声有碍,而是和周周哥说一样,怕他出事嫌危险。
十二月天冷了。
黎记卤煮上猪皮肉冻了,小树又接了一回宴席活。
十一月十二月都给柳树算三两工钱,这次请了小工果然不那么费事累人了。过了一月,转眼就到了年跟前,黎周周算账时候,刨去一年开销成本小树工钱,还有给苏狗娃十两银子,一共赚了有三百零一两。
他没想到会这么多。
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因为小树加足了劲,接了宴席活,黎周周步子也跨大,因为经验不足也累过人,可慢慢摸索后来就全乎了。
年底五天黎记又卖出去了一批‘年货’,赚了二十五两。
关了铺子挂了歇业,初十回来吧多歇歇。
黎周周给小树包了红包,封了十两银子。
“这也太多了吧?我不能拿。”柳树是说真,坚定推辞不要,他工钱已经很丰厚了。
黎周周却说:“小树过去一年里,你是我朋友,是我做生意买卖伙伴,你为铺子尽心尽力忙活,这些是你该得。”
“还是你只拿我当老板?”
柳树眼眶都红了,吸着鼻子说:“周周哥,我拿着就是了。”
两个人过去很相似,曾经都被村里人轻视是个不值钱哥儿、嫌弃过外貌、打压过自信,可如今一起并肩作战,经营买卖,好像就那么找到了自己价值。
当然这个时候两人只是觉得自己厉害、可以、能成,不再是伪装,不再是嘴硬,就是心底里认为自己成,对来年充满了期待。
柳树这时候都不怕男人考中了举人会休了他这回事了。
过年各回各家。
走亲访友,趁着雪不大翻山去苏家送了银钱还有年货,顺便把户籍册给了苏狗娃。苏家没想到真给银钱,就变了个户籍一年啥也不干就有十两?!可不得连连道谢,巴结奉承黎家三人,当场要跪下磕几个响头。
黎大都拦了没让,顾兆和周周也没有听苏家人吹捧这爱好。
后来回西坪村,三人不出意外又是一身虱子跳蚤,大冷天,炕烧火热,关着门就在里屋洗了,顾兆和黎周周相互搓澡,篦头发,换衣裳干干净净。
黎二一家来拜年,拿鸡啊肉很丰盛。
“给大哥说个喜事,花香有孩子了,已经四个月了。”黎二说。
那是好事是喜事。
刘花香穿夹棉袄裙,遮着肚子看不出,不过人脸圆了,红润有气色,当时查出来有孕后,刘花香还不好意思了一把,光宗都这么大了,没想到还真又来了个孩子。
当时大哥一家说改户籍什么挂靠,她就是不想改,觉得商籍轻贱,拿生孩子事拒了,没成想还真来了。
关起门来自然是嘀咕,觉得当时决定是对正确,现在日子好了,地里头庄稼收成好卖银钱多,要是肚子里这胎是个男娃娃,不由动了送孩子读书念头。
黎二不是很想供孩子读书,当时脸就掉了,他爹娘就是因为老三读书这事偏疼老三,害了一大家子人,觉得读书这事费银钱还晦气。
刘花香就改口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再说吧。可心里有数了。
今年秋,农闲时,大哥回来拉粮,瞧着粮没拿走太多,倒是把村口王阿叔家小田接走了,当时王二狗爹娘还一顿闹腾,不听王阿叔解释,上手就是打,哭嚎撒泼厉害,可小田已经走远了,都不知道送哪里去。
后来村里人看不下去,王阿叔那么疼小田,咋可能是王二狗爹娘口中把小田卖了换银子恶毒人,再说黎大一家每年回来,咋可能干这样勾当。
仔细问才知道,小田去处还是个好。
顾秀才在府县学院里认识同窗郑秀才家里开医馆行医,顾秀才拿了脸面做人情托郑秀才给小田找这么个出路,就小田那瘦巴巴没几两肉样子,扛麻包都没人要,现在可不是好了,才学了两年不到字,就被塞进了医馆当学徒。
以后可是有大本事。
村里人当然夸了又夸,给王家那俩老货宽宽心,不然由着俩揍王阿叔啊,王阿叔也是,刚咋不说不解释,不得白白挨了一顿打。
王阿叔倒是想解释,不是还没张口先被抽了耳光吗。
这俩老货!
刘花香看明白,不过王家事她不操心多嘴,今年过年小田没回来,王阿叔说他说,不让小田折腾了,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学本事,不争一时。
这些不提,到了年关头,刘花香就盼着大哥一家子回来,之前没把秀才当回事,这次送小田当学徒,让刘花香咂摸出门道来了,顾秀才去了府县认识人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多。
当初为了送光宗学算盘,可是送了多少年便宜粮,这还被苛刻。
可顾秀才就托个人情面,给小田轻轻松松安排了。
刘花香当时就后悔,还有些怕,“你说咱家拒了大哥改商籍什么挂靠,大哥不会生气吧?今年大哥要是回来了,可得拿东西丰厚一些……”
就不说现在托顾秀才关系送光宗去学个啥,光宗自从从府县回来后,打都打不出去,发了话就要留地里头干活,说就爱地里刨食。
不管咋样,刘花香想着大哥一家厚道,总比黎三那个没良心强太多,送了厚礼就送了,先缓和换和关系。
黎二还想婆娘变了性子,不过他觉得挺好是该拿多走动走动。
这边和乐融融,其实自从衙门断了官司后,黎大和黎二各挨了板子,如今两兄弟关系比以前冷着要好了许多,也可能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人都缓和了。
东坪村顾家还是一样。
顾阿奶年岁长了,可没咋变化,还是把自己收拾利落精神老太太一个,听大伯母说,年三十吃起肉来能吃一小碗。
村里人都这样,老人能吃,能沾了荤腥还健健康康不闹肚子,说明身体好。当然以前可没过年一小碗炖肉给老太太一人吃,这不是如今光景好了,年前杀了猪,卖出去了一半,另一半留着自家吃。
去了顾兆‘娘家’,也没多大变化。
后娘还是假大方客气样子,因为虎头铁娃大了,能干地里活,家里顾父轻松许多,现在也是吃酒吃肉,人看着壮实了些,只是见到嫁出去儿子在吃饭桌上,还是一副小媳妇做派,给一个哥儿夹菜夹肉照顾,就拉着一张脸,嫌顾兆给顾家丢了面子。
……顾兆早习惯了,依旧干自己。
然后天还没黑,就被爹‘请’了回去,后娘李桂花倒是笑呵呵打圆场:“远了香近了臭,你没在跟前时,你爹还念叨记挂你呢,也不知道你在外头读书咋样,赚钱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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