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眼熟的。
周氏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怎么个眼熟,这不是府县里清平书院里头秀才郎们穿的袍子吗?
原来这新搬来的竟是秀才。
周氏心里震动,本来是点头打个招呼的主意,如今面上热情起来,笑着问好,主动说:“前几日瞧着你们搬来,想着要收拾狼烟地动的不好打扰,如今安顿下来,咱们都是石榴巷的,可以平日里多多走动一些。”
“我家就在这儿住。”周氏指着身后院子,“我家做醋的营生,你们要是吃醋了就来我家,瞧我说的像是给家里营生拉客人似得,见笑了。”
黎周周听惯了村里阿婶说话直来直去,嗓门高亮,好了坏了都摆在脸上,很少掖着,就是后来王婶对他有了间隙,嘴上脸上说着笑、好意,其实都能看出来的。
可如今不同,这位说话声不高不低,府县的口音,有些软,脸上带着笑也热情客气,黎周周自然的跟着这位将声量放低了,说:“阿嫂好。”
他瞧这位说话的年龄好像并不是很大。
周氏笑,“忘了介绍了,你瞧我这记性,我家相公姓张,我姓周,看着年龄,我们是虚长你们几岁,喊我张嫂就成了。”
“张嫂好。我姓黎,平日叫我周周或者黎周周都成,我家相公姓顾。”
周氏心里还嘀咕,怎么这位哥儿姓黎?她之前可听到了,年龄大的刚走没两天的男人姓黎,这新搬来的屋院自然是黎家院子了。
可这秀才却姓顾,怎么回事?
那男人和儿子还不是一个姓?
巷子里之前以为黎大和顾兆是父子俩,黎周周这位哥儿是顾兆娶回来的。
顾兆一看就知道张嫂纳闷着,拱着手摆了下,笑说:“张嫂误会了,前头回乡的是我和周周的爹,我们家姓黎,我是上门入赘到了黎家,周周是我家家主。”
黎周周都差点急了,咋相公在外头又这么说。
以前在东坪村回顾家,相公说怕后娘欺负他,才让他当‘一家之主’的,如今搬出来,新地方,相公又是秀才了,在外头说上门婿,黎周周怕外人笑话相公的。
周氏脸上客气周全的笑容,这会是自然不了了。
“啊?哦哦,好好。”
后来周氏也不知道嘴里说的什么,小夫夫跟她别过了,她回了自家院子还愣了半天神,等男人叫她。
“发什么愣呢?”
周氏才回过神,说:“你不知道吧?刚我在外头遇到新搬来的小夫夫了,没成想,那夫郎的相公还是一位秀才,回来手里捧着清平书院的袍子。”
这下男人也吃惊,说:“没成想咱们石榴巷还住进了一位秀才,秀才好啊,咱们也沾沾文运气,努努力,争取第四个怀上儿子,以后啊也有这么个造化。”
周氏嗔怪啐了相公一口。
“……你别打断我,我说什么来着,哦对了,那秀才姓顾,新搬的院子人家却姓黎,你猜怎么着?顾秀才是上门入赘到黎家的。”
张家男人都愣住了,半天找回神,第一句话就是:“那不成,咱们要是有了老四,决不能有这造化。”
多丢人啊。
第43章 府县生活3
话说黎大赶着牛车,回去空车单人路上轻快,天没亮出发,中午歇了会喂了骡子粮草,自己吃了包子灌着几口冷水,差不多休息了半刻钟在赶路,到了西坪村天还麻麻亮,没黑彻底。
村里有孩童在门口玩,大人出来喊孩子回屋吃饭,一眼便瞧见黎大回来了。自然而然的吃饭先撂到一旁,一肚子的好奇问黎大。
咋就你一人回来了?
周周和顾书郎留府县不回来啦?
府县咋样?听说府县人穿戴好,住的屋子也好。
黎大话少,往日也不是往女人堆扎跟着聊是非的,这是话说到这儿了,黎大听了没忍住,吆喝声叫住骡子不动,从车上下来,说:“好啥啊,那破院子屋顶漏水,一年还要十一两银子。”
“买的?十一两漏雨屋子,那也不贵,修修就成。”
“租的。”黎大说:“买?买不起。”
问话的咋舌,不会吧,就破的漏水的屋子,难不成还要一百两银子不成?可还没等细问,黎大先拉着骡车回屋去了,便是一肚子话只能快快回自家,明个儿让男人问问黎大。
黎大回村了,天黑了下去全村就都知道了,还知道黎大租了一间漏雨水的破院子,这话刚传出去,还有人不信,反驳说:“咋可能,黎大伯家有一百两银子,咋可能租漏雨破屋?准是听差了。”
“不信你明个儿自己问,就是黎大伯自己说的。”
虽说村里扎堆说是非热闹的阿叔婶子多,可黎大一家去府县,村里男人也好奇,那府县到底咋样?以前只听黎二两口子说话,可大家伙都知道黎二两口子爱吹牛,净捡着漂亮话吹嘘了。
府县多好多好,那畜生黎三多有本事。
最后呢?
那么有大本事怎么还差着他爹娘来讨米粮?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男人们吃了早饭去田里,马上麦子要下来,提前先把水田清理一遍,好好过过,到时候收了麦子种稻米时,也不用忙乱。
黎大也是,走了快十天了,想着他地里的庄稼,昨晚睡炕上就是香,早上醒了囫囵煮了一把杂粮粥,饼子回头再弄。吃完早饭,扛着耙子家伙什就出门去田里。
屋里如今没什么贵价东西,也没锁院门就闭着。
早上天气凉爽,田里男人去干活,路上碰见了遍问起来做个听来的是不是真的?
黎大:“没传错。”
“漏雨的破院子一年还租十一两银子?”村里男人咋呼了。
咋就这么贵。
“院子是不是大?”
黎大摇头,“啥敞快,还不如你家前院子一半大。先头瞧了个倒是好,可贵啊,一年要二十两,兆儿说他读书住贵的没几年就嚯嚯完了银子,后来寻了个便宜的,四间正屋,比咱村里盖的正屋要小,两间侧屋,就没了。”
“这就要十一两?放咱们村里,再凑个二三两能盖个新的青砖瓦房了。”
还比那敞快。
“可不是嘛,也不睡炕,睡床,我瞧那床小,躺上去脚还空着,就订了一张,一两半。”黎大继续说。
“啥床这么金贵就一两半?”
两人说着话,没一会其他去地里干活的男人也围上来了。
都来听听府县咋生活的。
“样样都要钱,喝口水要钱买,幸好院子里有口井。”黎大是真没觉得府县生活哪里好了,脚踩在田埂泥土上他觉得踏实自在,说:“为啥耽搁了这么几天才回来?院子太破,我在那儿买了砖瓦和周周自己修补了,不然住不了人。”
村里男人便觉得府县也没啥好的,让黎大那干脆回来算了。
“周周一人在府县我不放心,兆儿白日里去读书,万一有啥事我得看着。”黎大说完就去地里干活了。
后来晌午回去吃饭,说起早上听来的消息。
“……就那破院子还卖一百二十两,黎家哪里敢买?都是租的。”
“以为黎家一家去府县享福去了,现在听过的还不如村里自在。”
“可不是,看着一百两多,一年租房子就十来两,顾书郎在家时考了两次,来黎家考了一次读了三年,听说秀才还是容易的,再往上头考什么举人老爷更难,你说不得考个七八年,这钱哪里经得住花花。”
这倒是。
东坪村的赵秀才考了十多年还是个秀才。
“我还以为考了秀才就能享福比咱庄稼汉强,没想到去府县过的日子也紧巴着,要是咱们有一百两还去啥府县租院子,一年年的白浪费银子,买了田地盖屋子多好。”
“就是,如今地里收成好,后院养猪养鸡的,吃个荤腥也不是难事。”
这么一说觉得还是村里好,黎家去了府县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羡慕的了。村里人觉得黎大一家去府县是亏了本的买卖,如今周周和顾书郎都没在,黎大一个单身汉子在村里,过的实在是可怜,于是谁家蒸馒头饼子了,问黎大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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