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隔着窗看见,“那毯子是康安屋里的?”她没记错。
皇爷爷六十大寿时,番邦进贡的,皇爷爷赐了她一块,她转手就放儿子屋里,冬日天寒拿出来能用上,康安走路有时候忘了穿鞋,踏在上头就不冷了。
“是小少爷让妈妈拿过来的。”大嬷嬷笑的乐呵说。
长泰公主怔了下,“康安说的?”
“是啊,顾大人家的福宝小,站不住太久,一直是身边照顾的妈妈抱着,小少爷定定看了黎家妈妈许久,看的黎家蓝妈妈差点腿软跪下去,小少爷才收了气势,跟伺候的说把毯子搬来。”大嬷嬷笑的高兴,小少爷年纪小小就有气势,是流着尊贵血脉的。
公主神色也柔和了,大嬷嬷见状便继续轻声说:“毯子搬过来了,几位少爷都不晓得该怎么办,问小少爷,小少爷说上来玩,大家伙才知道了,现在都坐在上面玩玩具。”
其实林府其他几位少年年岁长点的都不爱玩玩具,是陪着康安弟弟一起玩,玩着玩着情况就变了,客人福宝坐在毯子上玩玩具,有时候丢开了,康安弟弟就拿了塞福宝手里头,福宝挥胳膊咯咯笑,康安弟弟也笑,就是笑的没声。
“公主我瞧着,小少爷喜欢和福宝玩。”
“我问过顾夫人,当日康安回黎家,也是乖巧不言语,迟迟不肯睡。”长泰公主说起来心里替儿难受。
大嬷嬷知道这是受了惊,换了地方小少爷才睡不着的。
“后来和福宝挨着便睡着了。”公主思量了下,“康安受了惊,那会怕着,身边有个福宝,比他年岁小,又不会伤害他,才能安睡。”
这般一来,可不是见了福宝就高兴吗。
大嬷嬷想来也是这般,大人心思都刁钻复杂,小孩子懂什么,高高兴兴的,你瞧顾大人家的福宝可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玩的乐呵就成。
不过顾大人家的哥儿确实模样漂亮,太稀罕的漂亮。
可惜是个哥儿。
这一日是宾主尽欢,黎周周抱着福宝临走前,长泰公主还塞了一箱子玩具衣裳,说都是康安小时候做的,今个见了福宝拾掇一些全送福宝了,别嫌弃就成。
黎周周一听是康安小时候的旧物,便想那不贵重,收了就收了。等回去打开箱子一看,里头各式小衣服袄子斗篷鞋子玩具香囊,应有尽有,全是新新的,压根就没穿过动过。
蓝妈妈说:“有些连下水都没有过。”
可见簪缨世家的高门显贵,身上穿的衣裳,是穿不尽,穿不过来的。哪怕每日变着花样四换,也穿不过来,一年年又做新的,旧的便放着。
见了一回真正豪门,不过和黎家也没干系。
顾兆想这次吃完席结了人情,以后就不走动了,让林家没负担,两家各走各的路。黎周周听相公这么说,心里踏实自在了。
林家人虽然热情宽厚,可黎周周和几位林夫人没什么话说,相处得端着规矩,不如和小树一起玩聊天自在。
另一边,宁平府县。
过年时杏哥儿在苏家挑人,别看苏家穷的盖不起屋,有的更是一双棉鞋几个孩子来回倒着穿,小的钻炕上不下去,干活的大的就穿棉鞋外出。这样穷的光景下,生孩子可特别行,娃娃都是一箩筐的。
还是男孩多,女孩少,还有两个哥儿。
杏哥儿挑人时,见到这俩哥儿难免就想到自己和周周,一问年岁,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都有些小,也害怕人,躲在最角落里不显露出来,前头一排男的,大的二十七八,木楞的跟个木头一般,不会叫人,问年岁自己都答不出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不出话。
挑来挑去真的没几个伶俐相,都是畏畏缩缩一脸的木气。
杏哥儿都愣了,还是王石头小声说:“挑个年纪小的,现在还能来及教,再挑身体高大能搬动重物的。”
对啊。杏哥儿反应过来了,他和石头做卤煮买卖,一天的洗刷、搬来搬去,这些要费力,对外招呼客人则是要笑脸相迎会来事,人机灵。
年纪小的还能教,像那话都说不利索的就不成了。
正好那俩哥儿一个是苏大家的,一个是老三家的,一家一个全都挑了,轮到了身子高大健硕的——苏家男人高是高,但都瘦,缺粮少肉的。
“你们三兄弟商量,看那俩家男娃娃出俩。”杏哥儿说。
说要带走哥儿时,苏家三兄弟没人吱声,带走就带走,可要带走男娃娃了一个个都不怎么情愿有些害怕,毕竟男丁在地里能干活,尤其是长开长大的,养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下地当个全乎人用了,怎么就要带走了?
因此推三阻四,最后送了俩十四五半大小子。
处于麻杆瘦,饭量还大,整日是吃不饱肚子。
杏哥儿看上那几个十八九还算壮的,可苏家人防备说什么都不给,便只能定了这四个小的,最后没好气说:“怕个屁,到时候用不上,给你们送回来。”
约定了初六让四人去西坪村王家。
带着人要早早走了。
先不说杏哥儿王石头第二天回去又是一身跳蚤,杏哥儿可恶心坏了,大冬天的烧水洗澡麻烦,说:“屋都盖的敞快了,怎么就不讲究些。”
“苏二家条件一时好了,还没适应缓过来,我来给你篦头。”王石头说。
杏哥儿痒着,“你先给我挠挠背,左边对在上面一些。”
到了初六,一大早的苏家那四个娃娃就到了王家门口。杏哥儿一看时间还早,再看那四人穿的单薄,这山他们得走大半天,这四个娃娃都不知道啥时候动身的。
一问,半夜就出发了。
“怕、怕你们等急了。”其中一人说。
苏家人靠山翻山,走的多了就习惯,腿脚也好。
王家看在黎家面子上,好吃好喝管了苏家四人一顿,主要是看着也可怜,这次带这么多人,牛车就没咋放粮食,带着铺盖卷走了。
“过几日开了春给你们送去。”王家婆母说。
等到了府县,幸好当初租的院子敞快有多余房间,那床还是大伯睡得那张,打的大了些,这些半大的孩子都还小,横着躺一排凑合睡下。
杏哥儿和王石头是一边做生意,一边教这四人怎么干活。
起初是磕磕绊绊的,能把人气死,都不开窍。杏哥儿就骂,还吃得多,可不得气死他了。
天天催着王石头没事就往府县门口客栈跑。
等了越有半个月,终于等来了商队,杏哥儿知道后,看着四人,给塞了些他和王石头不要的旧衣裳,做了一些饼子馒头让带路上吃,末了说:“去京里路上艰难苦一些也别怕,再苦也比不过你们在村里吃不饱穿不暖饿肚子干一家人活的日子,去了京里,周周要是能用上你们,那你们就有了大造化了。”
杏哥儿也说不上来大道理,可他觉得要不是周周给了他这条路,就他窝在村中王家,日子是指定越来越受气窝火,哪里像现在腰板挺直了。
他教了半个月,四人说话是知道住哪里了,宁平府县宁松镇西坪村。
走时候,杏哥儿还给其中算伶俐的一百文钱,又把东西两村顾家、赵夫子家、他爹那儿写的信都让带着。
等人一走,院子空荡荡的,杏哥儿还是有些不舍,“希望一路平平安安的吧。”
“舍不得了?之前在的时候整天骂,那几个都怕你。”王石头打趣。
杏哥儿飞了男人一眼,“什么舍不得,再留下去,咱家管不住四张嘴了,也不知道这人多不多,我当时也不知道咋想的,咱们做生意两个人就够了,周周那儿还有大伯,这又送去四个可别多了……”
送都送了。
从宁平府县到京里,商队拉着南边的货走的慢,不过也是走在大路管道旁,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因为走的慢,人也不受累,起码苏家那四个半大的孩子能跟上脚力。
商队掌事的瞧就知道是山里的,那山路崎岖都能走了,这平地还不是简单?
不用问就知道苏家这四个孩子上京干什么,不由感叹:“黎家人还是宽厚念着情没忘了穷亲戚。”这是给穷亲戚赏一碗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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