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进了衙门才发现,来早了。
顾兆:……
底下仆从毕恭毕敬的带两位大人参观了圈,地方敞快要清雅许多,一个院子专门作为藏书的地方,前院是办公的,如今大人们还没到,顾兆和严谨信分别去了各自办公院子。
他检讨,严二哥编修。
顾兆问给他添茶水的仆从,平日里大人们都什么时候来?
仆从便说:“顾大人您瞧院子里摆的海棠花那位置,要是太阳光线照到海棠花上差不多便到了。”说完躬着腰,问顾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
“后院的书都能看?”
“回大人,除了藏书阁的书,这里钥匙是有施大人管的。”
施大人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翰林学士正五品。之前说了,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早朝,以及进宫入内阁办差,除了翰林院的一众。
为啥翰林院离皇宫正门进,就是因为皇帝经常宣超入宫,有草拟文书、奏章、写圣旨的功能。
顾兆在自己桌子前看了一本书,茶喝了第二趟——仆从添茶添的勤快,跑了一回厕所,回来时见到院子中的海棠花光影亮了,便见到了传说中的施大人。
顾兆行礼,“施大人,下官顾兆第一天来赴任。”
施大人年岁六十左右,穿着官服很清瘦,留着胡子,修剪的很整齐,眉目略有几分严肃,和严二哥有点像。顾兆心想。就那种端正肃穆的气质。
“嗯。”施明文颔首,便回主院去了。
顾兆便回了办公室,一进去,原本就他一人,如今三位全来了。肯定是他跑厕所的时候,对方一看就是熟练老员工,摸得清施大人什么时候到,所以提早赶到就成。
之后便是寒暄介绍客套了。
翰林院上下有官阶的一共六十人,仆从杂役四十人。检讨四人,编修四人,修撰三人,往下了还有典籍、侍书、待诏、孔目等等。
与顾兆同屋的其他三位检讨,年纪最大的姓梁,是康景四十三年的探花,少年成名,二十岁中的探花,结果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三年也没见动一下的。如今三十三。
田大人是上一届二甲,考庶吉士考进来的。三十一。
另外一位赵大人同田大人一届,二十八。
顾兆:……他二十五。
大家坐下说说话寒暄过,便各干各的事了——看书。
他们屋里就有书架,看完了不够后院还有一院子的藏书。顾兆在上了一天班后,终于知道为何康景帝当初说让他来翰林院磨练磨练了,在翰林的主要工作就是看书看书学习做学问写文章。
做五休一的班。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一朝考中得了官职,本该是热血沸腾想大展拳脚的时候,结果进了翰林又回到了上学时代,是很养心性,考验定力的。
顾兆一早上虽说是看书,其实并没有看的太进去投入。
翰林是五年一大考,考试时间随机抽查,成绩坏的直接刷下去随便派遣外地,像梁大人这般在这个位置待了十多年,就因为文章不好不坏,没什么晋升前途,这就属于黑翰林了。
红翰林,也有,本朝出名的褚大仁,寒门出身的榜眼,在翰林院编修做起,连着三年从七品到从五品侍讲,入内阁做学士,正四品,如今官拜二品。
顾兆本来还奇怪,翰林院大家伙从上到下都是清闲,迟到早退,早上九点多上班打卡,下午四五点就放了,怎么就不怕圣上宣召?
不是说有草拟诏书等功能吗?
如今顾兆才知道,早期是的,前两届皇帝时就很爱动用翰林院,到了康景帝这时,步骤变了一下,翰林院成绩拔尖,文章写的好的,先被挑去内阁,做了内阁学士。
这内阁在皇宫里,皇帝要是找人写文书,不比找翰林院的人近吗?
翰林院向内阁输送顶尖秘书人才,只要能近天子身边,你文章写的好,天天面见圣颜,从秘书跳板到别的地方,升的就会快。
这就是为什么说翰林院清贵,有前途了。
清闲和贵重不冲突。
下午四点半,施大人就走了。施大人前脚刚踏出院门,就有仆从提着茶壶来给各位大人添茶,只添了一半。
其他三位大人便各自收拾,早早回家了。顾兆等人都在收拾,才反应过来,看着桌上茶盏的半盏茶,不由心里失笑,面上不显。
大家都是熟练工啊。
五点下班。
“田大人走了啊?明日见。”
“梁大人慢走,好,明日见。”
顾兆同三位同僚寒暄完,伸了个懒腰,办公桌收拾了下,他看了一半的书想了下还是带回去看好了——能外带的。
出门自己办公室,院子里多留了一会,就看到了严二哥同同僚也出来了,还有那位榜眼杜若琪,若说顾兆年纪算小的,那这位榜眼杜若琪还要小。
今年二十二。
是鲁地杜家的人。
大历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杜家已经流传几百年了,世家门阀,时代更迭,皇帝换了好几茬,唯独这些世家没怎么变,底蕴深厚,一代代传承,学了一身本事,卖给哪个帝王都成。
他们这一届中,别看顾兆话题度最高,那都是民间百姓坊间流传的八卦,上不了台面的,而官中同僚更看好的是杜若琪了。
进内阁,成为天子近臣,当属杜若琪莫属。
这人明明是一甲第二,论家世最拔尖,可为人十分内敛低调,当时打马游街曲江夜宴时,顾兆总觉得此人是故意低调,让他们出风头。
其实是对的。
树大招风,杜家底蕴厚,其先辈做过大儒,出过书,天下读书人有一半读过杜家先辈出的书,大历的朝堂文官中,又有多少人曾听过杜若琪祖父讲学。
反正复杂着。
再说这种虚风头其实不要最好,略有几分暴发户,是会被轻视嘲笑看不起的。可顾兆也没办法,京中人看人下菜,拿他当话柄传,知道他没能力没靠山做什么反击。
他能如何,不当一回事。
没有好出身,就是艰辛些,但不能因此放弃了。
“杜大人。”顾兆先拱手作揖行礼。
杜若琪与严二哥都是正七品,比他高一阶。
“客气了,一同出吧?”杜若琪说话声温和,做了请的手势,顾兆回敬,杜若琪笑笑,便先一步。顾兆走在一旁,也没说什么。
他叫杜若琪杜大人,对方应了,便是以官场礼相待。那便不要攀附称兄道弟。顾兆懂。
出了翰林院大门,杜家马车在一旁排着队,赶车的小厮见了,连忙几步拉着马绳上前,冲着三少爷行礼,便站在一旁不说话静候。
“那我便先回去了,两位大人明日见。”
“明日见杜大人。”
杜若琪上了车,车子有远了没了影。顾兆和严谨信笑笑,这才抬脚往出走,严谨信说:“你还带了书回去?”
“我今日浮躁,就看这一本书说是看完了,其实没看到心里去,下午又读了一遍,看进去了觉得有意思,回去再看看。”
两人说话相处就自在许多。严谨信嗯了声,“我也是。”
“二哥你别骗我,你还会浮躁看不进去书?”顾兆觉得不像。
严谨信:“我又不是生来什么都会,这做官同人相处,我不如你。”
这就是换了新地方新同事不习惯了。顾兆其实也有些,说:“以前读书时,大家同窗一个教室坐着,休息时说话相处也痛快干脆,玩不到一起的就不凑过去,见不惯的还能说两句分辨一下,可现在不同,说话做事得思虑周全,不能得罪人了。”
“要是做实事得罪人不怕什么。”严谨信说。
顾兆嗯了声,“自然,可要是读书喝茶闲聊天还能得罪人,这可亏了。”
其实也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划不划算。你看大家都是检讨,都是从七品,梁大人还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多年没动摇过,你以为背景应该不厉害,要是厉害了早调到别处了。
后来顾兆才知道,梁大人与施大人还有一层关系。梁大人的老师是施大人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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