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齐声在祠堂里滚来滚去。众人的心情也随着他滚来滚去。赵歌手和摄影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祠堂中的场景,隐约间,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傅齐声应该是风度翩翩、胜券在握的。他应该坐在世界的顶端,手里掌握着世界经济的命脉,羽扇纶巾,少年风流,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没有任何公司或利益集团能够撼动他冷漠面庞之上的面具,唯一能让他走下神坛、并为之动容的只有爱情。
可现在呢?
……是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傅总……”赵歌手在慌乱中蹲下,试图扶起傅齐声。可傅齐声只是捂着脑袋,尖叫道:“滚!”
他瞳孔涣散,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赵歌手咬了咬唇,感到难堪与愤怒。
安也霖也盯着傅总。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某个世界意识的尖叫。那个声音气急败坏而无可奈何,原本刺激着他太阳穴的、如被电击般的疼痛也渐渐减弱了。
他的自我意识再度占据了他的周身。易晚就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霖,你应该多笑笑的。”
于是安也霖笑了。
他看着滚来滚去的傅总,捂着腹部开始大笑。他笑得那样开心,以至于声音嘶哑、音调尖利、但又确实是笑声,而不是在极度委屈下被强装出来的不在意。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牢笼快破了。
安也霖在那一刻仿佛听见了锁链崩裂的声音。另一个从海水中走出、并逐渐突出的崭新的他挣脱了这份牢笼。
可只是这样还不够。
赵歌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她听见安也霖轻轻道:“这栋房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东西的。他欠我的、应该还给我的只是这件东西。”
“如果他说他爱我,他也必然会将那件东西一起找回来——因为,我曾经那样在乎它。”安也霖轻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它。”
“安哥,别出去,这外面到处都是鬼……”
摄影师不知道安也霖要做什么。他只看见对方转身,以决然的姿态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快,像是洁白的衣角要摆脱空气中的灰尘,像是崭新的球鞋想要摆脱曾经粘附在鞋底的泥巴。摄影师目瞪口呆,直到他听见易晚开口道:“不用管他。”
这四个字淡然、冷静、疏离、分隔。它不似任何温和的叮嘱,更像是隔绝世外之人对世内之人的期待,也像是一件事情既已完成,便可不问结果。
祠堂里的闹剧还在持续。易晚从祠堂中走出。他眼眸漆黑,隐约觉得有一道来自高维的目光正在扫视这座洋楼。
并似乎短暂地、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发现了。
在试图拨动秦雪心的人偶线时,易晚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强烈的、来自高维的反应。
易晚也越走越快。赵歌手随其离开,始终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在被傅齐声推开后,她一直尴尬地站在角落里。直到易晚和安也霖分别出去后,她才如恍然大悟般地跟了上去。
直觉与推理告诉她,所有的异常都与易晚和他的队友脱不开关系!
赵歌手恨得牙痒。看安也霖的模样她就知道,傅齐声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说好的给她的尾款、和安也霖成功复合后会给予的巨额奖金也因此没戏了。
总裁的巨额,都是真的巨额。
于是她不甘心地跟着易晚,试图寻找最后进行翻盘的机会。
易晚一路直行,像是在与那道意图锁定他的目光赛跑。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
“哥醒了!!!快让我拯救世界!!!”
一反常日的懒洋洋的、欣喜若狂的声音由房间中响起。易晚停下脚步,听见池寄夏带着小得意的笑声:“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在梦里学习一些东西,不愧是我……等等,薄绛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厚的目瞪口呆,像是在大梦一场几十年过去,已经不记得自己入睡时身边曾坐着什么人。
“……刚刚你入睡时,让我等在你的身侧。”薄绛的声音微凉。
池寄夏:……
那道试图黏着在易晚脊背上的目光终于消失、并投向房间之内。易晚终于也停下脚步。
安也霖,池寄夏,丁别寒……他在这栋房屋里所应该做的举措都已经做过了。所有的混乱也已经被引发了。如今,也差不多该是收稍的时候了。
只是……
一声冷笑自易晚的身后响起。易晚回头,所看见的竟是赵歌手。
这里是监控死角。
“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啊。”
黑发绿裙的女子站在墙边。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冷冷地看着易晚:“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你们的团队安排的?那些新来的‘鬼’是不是你们找人安插进来的?刚才傅总出丑,是不是安也霖的算计和报复?你们团队和节目组私底下是不是也有什么合同、或者约定?”
易晚蹙了蹙眉,没有回答。
见易晚不回答。赵歌手又冷笑道:“你别和我装傻,大家都是娱乐圈里的,你装什么木头呢。我和傅总签了合约,知道这栋房子里根本没有什么鬼——现在综艺也乱了,傅总的形象也毁了,我的合同也失败了。我们开门见山地谈一谈吧,易晚,别让我输得这么憋屈。这场节目底下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策划与阴谋?”
易晚的始终不回答让她大为光火。其实这事儿生气也没什么道理。易晚他们有别的筹划挡了她赚钱的路、把综艺弄得乱七八糟,这也只是简单的商业竞争。可赵歌手方才还被满心想要讨好的傅齐声当着众人的面拂了面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向前又走了一步,却发现易晚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后,就像她背后正站着什么人似的。
赵歌手:?
易晚:“你背后有……”
“别拿那一套糊弄我。”赵歌手冷笑,“这栋房子里有没有鬼,难道我不比你更清楚。”
说着,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衣着褴褛、浑身滴水的女人正站在她的身后。赵歌手嗤笑一声道:“又一个特效演员?扮演得还挺逼真的啊。”
她顺手就去拉那人的衣服,衣料入手却是一片黏腻。赵歌手低头去看,然后……
“啊啊啊啊啊——”
她拉下了一块衣料,和黏着在衣料上的、红黄交错的……
那人的皮肤!
“啊啊啊啊——!!”
她向后摔倒、落在了地上。
不多时,惨叫奔跑着、涕泪横流的赵歌手也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看着监控视频,陷入沉默。
那个曾用赵歌手来拉踩易晚的蓝桦粉更是尴尬到快要窒息。
惨叫声、鬼怪遨游、无差别对人进行惊吓的声音依旧响彻整座洋楼。易晚平静地看着赵歌手狼狈逃窜的背影,低下身,捡起了那张被赵歌手不小心落下的、她与傅齐声一起签下的合同。
他用手指小心地揉平了上面的褶皱,眼神安详。洋楼里的人还在奔跑或被鬼物追逐,每一个摄像头都记录下了这欢乐的场景。
这就是属于傅齐声的追妻火葬场片场的最终结局。
不过……还不够。
丁别寒大概已经到地下室里去拯救王主持了吧?池寄夏和薄绛也被鬼物引开,傅齐声正倒在祠堂里,半死不活。
在鬼物丛生的洋楼里,出现监控失灵的走廊,也很正常吧?
易晚于是终于从角落里走出。他进入监控失灵的二楼走廊,素日里被严密地锁上的、傅总的书房此刻因他慌不择路的逃离而袒露得像是巴黎。傅总公司的文件被凌乱地扔在书桌上,易晚戴着手套,小心地进行翻阅。
他多年来对股市的关心、这两个月来对傅总事业的关心终于初见了成果。
他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份文件。傅总在重生后急于求成、进行了许多短线操作,其中不乏有许多媚上欺下的违法操作。他只将那些文件拍下,小心地用一部崭新的手机、一个陌生的邮箱,将它发到了傅家的另一名子弟的邮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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