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在密室里杀害女主父亲的凶手是谁,他用的手法是什么, 是不是像我揣测中的那样。”
易晚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春寒料峭的冷。顾若朝坐直身体, 脱离摔落的险境。他说:“你居然在认真看剧?”
“……”易晚的脸上写着“不然呢”。
“不然, 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来这里自拍。”顾若朝指着旁边的一家人说, “然后发朋友圈, 说明自己赶上了一场好热闹。”
“……”
易晚不理会他了。两个少年坐在巨石上,继续看木偶剧。顾若朝也托着下巴安静地看,两分钟后,他对易晚说:“你会更喜欢我说关于木偶剧的内容吗?”
易晚又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看不到你想看的戏剧解谜了,不如和我聊天吧。”他笑嘻嘻道。
易晚:“不信。”
“这场演出的时间是两个小时,我从表叔那里看过他们的演出计划。一小时,一万五,寺庙的预算只有三万块。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三,他们还有七分钟时间结束剧情。”
说着,他在易晚隐约有些不悦的嘴角旁笑出一口俏皮的白牙:“当然,他们也可以再花五分钟时间谢幕。”
易晚说:“我看网上说这部剧有两个半小时。”
顾若朝说:“可他们只出了两个小时的钱。”
“这七分钟时间里你不要和我说话。”易晚说。
顾若朝接受了他的朋友的不爽。
他们坐在那里。七分钟后,木偶剧结束,以男主失手杀死女主为结局。一声残响终结了花衣木偶的生命。她的身世和野心都被埋葬在了观众的掌声里。灯光散尽,它只是一块精致的木头了。
“我早说过没有揭秘。”顾若朝说。
“它就这么……死了?”易晚说。
可它凭什么死呢?
故事没讲完,诡计没揭露,女主毕生的梦想和目标在凄美的爱情里毁于一旦。易晚不明白观众们为什么哭得很满意。
“对于木偶们而言,掌握丝线的人偶师就是主宰。”顾若朝看着他皱着的眉头,轻笑着说,“主宰让它们死了,它们于是就死了,就这么简单。”
易晚:“……”
“可真正的凶手是谁呢?”他说。
“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们哭了,他们很满意。结局时还宣传了一下都来这里求签,获得被祝福的绝美爱情,在三生石上刻下诺言。求签的队排了一百多人,于是寺庙方也很满意。”
“……”
“所以人偶师很强大,不是么?无论是现实存在的人偶师,还是‘人偶师’。”顾若朝笑嘻嘻地说,“他操纵了人偶,也操纵了观看人偶的观众们的情绪。所以易晚,不要再看木偶剧了,来和我一起看看——”
“这个培养计划在培养什么样的精英,我应不应该选择它——来让我变得更酷?”
他露出白牙微笑,眼眸在黑夜里像蛇。他张开双手,背后是荣耀为他俯首的狂风。
然后……
顾若朝:……
易晚呢?
在顾若朝装逼时,易晚已经笨拙地融入了夜色——他从巨石上爬下,穿着没有商标的羽绒服,像是斑羚飞渡般向着退场的后台跑去。
他想后台有一个神明,那个神明就是人偶师。人偶师在舞台上掌握了绝对的控制和自由,决定了另一个时空中的故事。人偶师会告诉他一切悲欢离合的原因,会告诉他结局的理由——当然,这远远不构成他来这里的深层理由。易晚知道他在寻找一个答案,可就连问题他都尚且不清楚。
或许人偶师会清楚——他当然会知道自己创作的原因——易晚这样想着。
夜色的幕布被灿烂的阳光拂去,随之被拂去的还有回忆——易晚抬头看见蓝宝石般的天空。
天空中没有丝线,只有为两人的重逢写下的湛蓝。他跨过潺潺的溪流,不远处三生树下,百越光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一根写上自己心愿的红绸条扔到树梢上。
红绸条被扔得越高,心愿被实现的可能性越大。灰宫凑近易晚耳边:“你猜他会扔什么?”
易晚瞥他。
“这要看是在谁的片场。”灰宫笑眯眯道,“如果是在你的小经纪人的片场的话……”
熊小花坐在洪蕾身边,心里想着易晚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洪蕾闲聊:“洪蕾姐,您演的《潜伏》……”
洪蕾:??
熊小花:“……没事了没事了。”
熊小花有点尴尬,在洪蕾杀人的眼光里假装看风景。怀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十分急切。
这是熊小花贴身携带的手机,自姜北事故后,熊小花放弃了用自己的贴身手机刷lofter磕cp,只用于紧急联络,不过尽管如此,她依旧很少女心地给手机包了一个光芒闪闪的镶嵌水晶的手机壳。
熊小花就是这样的人。她家室优渥,长得又漂亮,蜜糖里长大的女孩子从没吃过苦,因为追星便进娱乐圈。所有阴谋都像是离她很远。
她也没什么自己吃过苦的记忆,除了经常对gay产生第一眼好感——在这个油腻男遍地的世界,爱干净懂礼貌的gay害得直女好苦。
在看见短信内容前她花了0.5秒,谨慎思考自己应该没有逃税三个亿……
刘晨?
然后她脸色微变,挺了挺背,假装吹风,路过旁边的易晚灰宫二人……
“我要发财,嫁入豪门。”她听见易晚清脆的声音。
熊小花:……
“易晚还好么?”刘晨急切地给她发消息。
熊小花:……
“还好,还有梦想。”熊小花回复。
刘晨:?
“对了。”熊小花又急急地回复,“还有灰宫……”
——真的是谢子遇?
打下这三个字时熊小花神思恍惚了一下——这很奇怪,按理说她不应该认识谢子遇。从过去到现在发展的时间线上。就像……
刘晨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
……
“那是以你的小经纪人为片场主角的剧情,不过太过时了——红绸条落下,楚殇看见,于是发现百越光心里没有自己。”灰宫摇头,“这太老土了。”
“所以呢?”
灰宫高深莫测地笑了。
“我安排了人在这时告诉章建华。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
章建华是远处黑点中的芸芸众生,命运则是吹动树梢的微风。鲜红绸条由树梢上掉落下来,落进尚未写完字句的楚殇手中。
“啊,你……”
百越光因被发现了秘密满脸绯红。好事的人对着绸条大笑:“楚殇长命百岁!”
“啊,真是好合适好个性化的祝福!”
确实,没有比这更适合楚殇的祝福了。楚殇于是也深深地看了一眼百越光,在红绸上写下了“百越光发光发亮”。
“月球是反射光线的。”易晚说。
无论他怎么说,楚殇依旧将红绸带扔上了树梢。只是几次都不成功,老是往下掉。最后一次,他终于扔到了最高的位置。远处程导给了他眼眸一个特写,光芒明亮。
“他们两个还真的有点感人。”
“不是吧不是吧,易晚的那个经纪人还在这里啊……”
“看着不尴尬么……”
程导回头就看见章建华,后者顶着老土的名字,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端着笔记本。
脸上还多了副黑框眼镜。
他是这出复合戏的导演,他则是这出复合戏可怜的“搅局者”。剧本已经确定,这里不再需要章建华。可他偏偏还待在这里,像是一盆固执的绿植。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程导莫名想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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