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与我共同祈祷。用我之前教过你们的祝祷词。”她嗓音沙哑,有气无力,仿佛刚才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紫圣仙师会庇佑我们。”
南玉璃紧随其后,虔诚地开始祈祷,众人也都学着他们的动作,带着对紫圣仙师的崇敬和对煊帝与岭将军的恨意闭眼祈祷起来。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南玉璃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在她宽大的袖口中还藏着一颗珠子,此时正在飞速旋转。
像是占卜的灵器,又像是扰人心智的邪物。
因为闭着眼睛,他们也看不见其他人头上有什么烟雾状的东西飘然而去。
当然,他们自己也完全感受不到。
同样的,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痛恨的两个人正在拼尽自身全力来解救泉川众人。
路峻竹怔愣地看了江屿澈好一会,嘴将张未张,欲言又止。
江屿澈还以为他准备言辞激烈地阻止自己,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他紧握自己手腕的手上,还没等他掰开他的手指,路峻竹开口说话了。
“就算你救的人不会念你一点好,你也要这么做吗?”
关于救人这件事,其实他也不是为了让其他人觉得他有多好。
“咱俩也得活啊,有招为啥不用。当然了,能当英雄最好,当不了就当不了呗,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这人就是热心肠,我们那边的人都这样。”
路峻竹凝视着眼前人,他碧蓝的眼眸中满是坚毅,与千年前重合,恍如初见,不曾更改。
“那如果他们还会倒打你一耙呢?”
江屿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撇了撇嘴,大声说:“还有这种事?我江屿澈从来都吃不下哑巴亏,要是他们敢这样做我非得和他们说道说道,农夫与蛇在我这可不好使。”
同样的情况,截然不同的选择。
从隐瞒过往开始,他就不想再让江屿澈代入身份,卷进纷争。之所以闭口不谈这个方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因为知道的越多,背负的越多。
更何况这还有让他的计划付诸东流的风险。细数一路上不乏各种力量逼迫江屿澈恢复记忆,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江屿澈刚才说的那番话倒是触动了他,环境会造就一个人的性格,没有记忆作为枷锁束缚他,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岭将军了。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替他平反,尽管希望渺茫。
轻叹一声,他果断收了掌心的力,转而拥住江屿澈的肩膀,带着他俯冲下去。
“好,我助你。”他说,“但你要答应我,意识到不对劲之后,一定要立刻收手。”
江屿澈满口答应。风拂乱他额前碎发,尽管上身赤裸,他依然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种技能,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
把巨兽的脖颈作为落足点,路峻竹带江屿澈平稳着陆后闪身飞到半空,给他留下足够的施展空间。
两人初步计划是江屿澈先用血牵制住巨兽,使它暂时无法利用海水灭火,然后由路峻竹燃火解决。
再度站在巨兽身上,主动权又掌握在他的手里。
巨兽发出愤怒的吼叫,摇晃脖颈,并引海水到自己的背上,试图将江屿澈冲走。
因为刚才大幅度的动作,堆积在它身上的泥土也被尽数抖落在海中,江屿澈侧身翻滚,顺势揪住它露出来的毛发,另一只手快速抹了自己后背一把,将沾上血的手狠狠拍在巨兽的皮肤上。
不出所料,巨兽就像被掐住命门一般动弹不得。
抓住这个机会,他向浮在半空的路峻竹挥手示意,路峻竹早就观察到了这边的情况,执着手中火焰向巨兽靠近,同时空出一只手朝江屿澈伸来。
江屿澈知道他是要趁现在带自己逃离,于是也伸出手去。
就在两人手马上就要接触到的时候,巨兽顷刻间挣脱桎梏,脖颈猛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这声突如其来的吼叫打得人措手不及,而且威力实在是太大,硬生生将路峻竹弹出去数十米。
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稳住漂浮法术,免得自己坠入海中。
心头一凛,他高声喊道:“阿澈,收手,是陷阱!”
但随即海水就环绕在他身旁,打着旋儿迫近,像是要把他淹没,逼得他难以近身。
这句话没有传到江屿澈的耳中。
巨兽癫狂的动作犹如游乐场中的海盗船,令他眼冒金星,几近呕吐,刚才那声吼叫更是震得他耳边嗡鸣不止。
他手紧握皮毛的动作不敢松懈,待视线再度清晰,他看到巨兽灯笼大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红灯笼,猩红一片。
而且它呲牙咧嘴的狰狞模样就好像有另一种力量在干扰它。
紫圣仙师。
除了他,江屿澈想不到别人。
他恨得牙直痒痒,不得不说,这个举动的确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看来想要制服巨兽,必须得要他更多的血了。
南星的药膏确实好用,暴露这么长时间又经历风吹,刚才还渗血的伤口摸上去已经有结痂的趋势了。
他蹭了好几下也没蹭出多少血,勉强稳住身形,江屿澈眼睛一闭,弯起手指划开了自己即将愈合的伤口。
疼痛在后背上烧了起来,他颤抖着将沾满混着药味的手按在靠近巨兽头颅的地方。
从巨兽稍微减缓的摇晃程度来看,似乎是奏效了,可它并未完全停下来。而且它的四肢和尾巴还在无规则地乱动,更是激起千层浪。
结果显而易见,血还是不够。
他长长“哎呀”一声,费力地翻身,将后背完全贴在巨兽的皮肤上。
短硬的毛发犹如利刃一般扎进他血肉模糊的后背,那种刺痛感令他头皮发麻,血涌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躺下的地方被血浸得一塌糊涂。
效果比刚才好了一些,巨兽的起伏明显减弱。
原来是刚流下来的血抑制效果更好。复而想起路峻竹的嘱托,他后知后觉自己掉进了陷阱。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想要完全把巨兽驯服,恐怕得把他的血放干。
但现在,他已经收不了手了。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弯起腿,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腰部,借助右手抓住皮毛的力量,缓慢支撑着自己的后背在沙粒上摩擦。
痛感到最后已经很迟钝了,在他来来回回、循环往复的动作下,他的玉佩经过锁骨从脖子侧面划了出来,落在血泊中。
冷。
要是能有人给他披件衣服就好了。
他一怕疼,二怕冷,如今双管齐下,两面夹击,更是苦不堪言。
四肢发麻,他扬起僵硬的脖子,望向自己抓住巨兽皮毛的手,似乎马上就要脱力了。
上面的竹子纹身重重叠叠,金光闪闪,他只当自己目光焕散,看不真切。
鼻腔中尽是血腥气味,真难闻。
身下巨兽的动作已经变成了摇摇椅级别,晃得他都快要睡着了。
他隐约听见周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卷着烧焦味,驱散致命的寒冷。
紧接着背后一空,强烈的失重感迫使他睁开双眼,但视线模糊,他什么都没看清。
只记得仿佛是从高处跌落,最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真安静啊,除愈演愈烈的海浪声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噪音。
昏昏沉沉之间,他跌入了一片黑暗。
第91章 一枕黄粱,万般无恙
耳畔传来什么东西被刺破的声音。
这声音稍微唤醒江屿澈的意识,还未等他从昏沉的困顿中完全解脱出来,就感觉到几滴液体落在自己脸上。
下雨了吗?还是路峻竹担心他,在为他流眼泪呢?
下意识地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粘腻的触感令他心中陡生不安,猛然睁开眼,他望向自己的手心。
触目惊心的红,是血。
从这个视觉角度以及背后细软的支撑感来推测,他应该是躺在了沙滩上,而且他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他惊异地向上看去,却发现此时阳光充足,逆着光根本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看见他破烂的白色衣袖和鲜血淋漓的手臂,以及他手中那把正在滴血的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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