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南老太太眼中流露出的精光,他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种打量的神情。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盯上他了,现在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仔细追究这件事是否合理了,他们的注意力多在被押送的路峻竹身上,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因为他一步三回头,神色阴郁,像是在确定些什么。
他们极力避免与他的眼神交流,江屿澈却渴望对上他的目光。
他希望读到他目光中的自信或安慰,就像之前那些,这样他的心至少还能好受一点。
可路峻竹的目光终究是擦着他落在了他的旁边。
“走得慢吞吞,两步还没我一步大,怎么,现在可算是知道害怕了?”
南玉璃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看着南星做什么?”
路峻竹回过头,语气淡然,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雀跃。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决然地迈出步伐,再也没回过头。
他虽然说没什么,但这一幕落在泉川众人眼中却是大祸临头的预兆。
南星放血验证身份的证物兽骨高台被毁,本来他们还对南星是岭将军这件事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不是说他们不信任紫圣仙师,只是他老人家飞升的契机实在和岭将军脱不了干系,况且那夺人性命的玄冬症再度席卷而来,他们对岭将军是又恨又怕。
但路峻竹临走时深望南星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至少岭将军残魂在他身上肯定是没跑了,再加上他轻快的语气,说不定都融合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南玉璃所说的“今非昔比”以及兽骨预言上的“大吉”。
江屿澈现在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不是说他觉得自己得了聘雁名头的这件事怎么样,而是他费尽心机想要证明南星不是岭将军,却被路峻竹一个眼神给捶死了。
起先他还不理解路峻竹这样做的原因,但稍微反应一下,他就明白了路峻竹是在保护他。
南老太太和南玉璃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岭将军,所以不好发作。
而泉川众人看不出来,自然就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南星身上。
“神巫大人。”一个男人几步凑到台前,有些局促地开口,“我还能……我还能再见见我的小儿子吗?”
不等南老太太说话,她旁边的巫女就先一步给出了答复。
“你当初把他送出去时就该做好今生不再见面的准备吧?您可不要坏了规矩。”
她语气不善,可也不算是重话,那男人竟是一声也不敢吭了。
最后还是南老太太出来打了圆场,“放心,明天过后我会请求紫圣仙师让你们和你们的亲人见上一面的。”
江屿澈怎么也不相信他们能顺利相见,种种迹象表明被送出去的那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恐怕他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但是得到这个答案的其他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纷纷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南老太太带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岭将军残魂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抑制,大家不要过度担心,别中了煊帝的套路。”
即使庙会历经波折,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像吃了定心丸般欢欢喜喜地散了。
“孩子,你也不要太难过。”南老太太转向南星,眼中满是怜爱,“别怪我,我也是怕你被人蛊惑,才不得已限制你的行动。”
南星现在眼神空洞,心如死灰,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
她那副慈祥恳切的模样看得江屿澈遍体生寒。
也不知道是没对好词还是怎么样,南玉璃已经表明路峻竹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南老太太还在这说“为他好”这一套。
直到和南星都被塞进三伯的车里,江屿澈才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三伯滔滔不绝回忆起了曾经狐狸嫁女的场景,甚至还搬出了南星四伯的例子。
江屿澈这才想起南星说过他的四伯也是很早之前被送出去寄养后就回来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如今想想估计也是被献祭了。
走了一会,五伯突然开口,“三哥,你能不能停下车,我想去上个厕所。”
“现在?要不你再忍一会吧,马上到家了。”
“忍不住了啊,你靠路边停一下,我马上就好。”
“行吧。”三伯叹了口气,把车停在路边,“你快点。”
见五伯开了车门,他扭过头去想拿瓶水喝,却没想到五伯根本没有下车,而是用手指点了他脖子上的某个穴位。
三伯两眼一翻就睡了过去。
江屿澈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五伯就从副驾驶上转过身来在他和南星身上点了两下。
他的腿瞬间恢复了知觉,同时感觉嗓子一松,他试探性地“啊”了一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南星疑惑地问:“五伯,你这是……”
“这招是我四哥教我的。”五伯打断了他的话,朝他摆了摆手,“你们快走吧,别重蹈他的覆辙。”
第102章 千里莫徘徊
三十年过去了,南玉淞一直以为他的四哥寻了段好姻缘,早就成仙去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们家中总是人来人往,很多住在市中心的人也会驱车前来,有时半夜都有人来敲门。
因为他的奶奶是能与紫圣仙师通灵的神巫。
他们找上来的原因各不相同,多数是出海求平安,其余就是丢了东西或是占卜运势等等。
只有一次,他们的原因如同商量好似的,惊人的相似。
当然,这其中的他们还包括他自己,以及父母和兄弟姐妹等等。
泉川的气温一直都很高,所以冬天对于泉川人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可那一年极为反常,明明气温没变,海上却凝结了一层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他还不懂,只感觉平时轻柔的风刮在脸上和刀子一样,出去停留几秒钟都会浑身冰凉。
可他并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惊喜,也许这就是冬天该有的样子,他甚至还在期待一场雪的到来。
但不久后的情况就出乎了他的意料。
刚开始是邻居家的小妹妹感了冒,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一场不明原因的风寒就席卷了整个泉川。
普通的感冒并不会对人造成多大的威胁,可这一次完全不同。染上病的人全都面色铁青,四肢僵硬,手脚冰冷,穿再多的衣服、烧再热的火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直到寒气侵入肺腑将人活活冻死。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清楚,是因为曾经他也是这场病的受害者。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玄冬症”,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岭将军”这个名字。
据说岭将军是来自极寒之地的上古邪祟,能够调动冰雪,血液更是可以召唤操控其他邪祟。
这都是他的奶奶通灵后得到的信息。
当时是黄昏,她就端坐正堂之中,面前燃香,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念着念着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不断吸气的声音,很是吓人。
最后她睁开眼,神态却和换了一个人一样,本来年迈迟缓的动作变得利落起来,抄起桌上烟斗“啪嗒啪嗒”抽了几口,翘着二郎腿,说话的声音也怪腔怪调,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
“我飞升前将岭将军封印。如今天气反常,灾祸频发,想是他有回魂之兆,要卷土重来。”她顿了顿,吐出一口烟,“这一次我可以暂时驱散寒气,不过最多只能撑十年。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敌,希望能在这些年中渡更多人飞升成仙,他日可助我一臂之力。”
请神仪式后,人们果然如她所言好了起来。但有“十年”的期限在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最终敲定的成仙媒介便是狐狸嫁女。作为神巫的他的奶奶先举行了一场占卜仪式,以此来选出一个男孩作为狐嫁女的新郎。
每个人都希望自家孩子中选,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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