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路峻竹一旦发怒不会有他好果子吃,他也知道自己空有一身蛮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忍不住,也不想再忍。
拳头擦着耳边砸得地上雪花飞溅,路峻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嘴唇轻颤,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他侧过头避开江屿澈的目光。
“你赢了。”
他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赢怎样,输又怎样,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真没意思。
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路峻竹的侧脸隔着水汽被分为好多片,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划过脸颊时被风吹冷。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松开对路峻竹的钳制,颓然地擦着眼泪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虞家药房回。
那边有灯,不为别的。
或许是压抑太久不吐不快,非要发泄出来才算完,刚刚沾过泪的脸有些干巴巴的疼,江屿澈头脑稍微清晰了些。
没有路峻竹他根本就回不去家,哭也好闹也罢,只要他不松口,江屿澈就还得在这耗着。
他走得并不快,希望路峻竹能从后面追上来,就算他不说话也好,大不了就冷战一阵子,反正迟早会有台阶下。
可他挪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江屿澈想回头看看,但是一想起两人的不愉快他就别扭。随即想到南星的热水袋还在戏台下,总不能把人家的东西随便丢了。
于是就这样不断安慰着自己,他理所当然地稍微停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去,发现路峻竹仍然坐在原地,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呢?
这样想着,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回走了。没点出息,还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离路峻竹越近他越紧张,终于在离他三步远时路峻竹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江屿澈更加慌乱,却仍是冷哼一声,低头装作寻找的样子,嘴硬道:“别自作多情,我不是回来找你的。南星的热水袋落这了,你抬抬屁股,看一下子是不是让你给压底下了。”
闻言路峻竹就利落地站起身来,抬腿一扫便把身后的热水袋踢到了他脚边,然后快速与他擦肩而过。
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待。
作者有话说:
南星的冤种热水袋半夜趴在两人耳边唱:听我说谢谢你 因为有你 温暖了四季
(家人们唠唠嗑唠唠嗑qwq大家都是支持正版的说话硬气些啊!)
第42章 白·枯井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江屿澈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即便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嘴也不肯落了下风。
“你他妈真行,有种以后别求着老子跟你办事。”
路峻竹停都没停一下,甚至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就消失在江屿澈的视野里。
他这次是真懵了。
就算他刚才歇斯底里,就算两个人刚在雪地里打过架,他也没想过路峻竹径直离开,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根本不等他。
他想过路峻竹有可能不向他道歉,也想过路峻竹会和他冷战一阵子。这都没什么,因为他的脾气和路峻竹的酒劲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不了他就自己给自己个台阶下。
现在好了,路峻竹连石头带砖给台阶整个搬走了,他想找都找不到。
裹满尘土和雪的热水袋躺在地上,脏兮兮的。江屿澈盯了它良久,最终蹲下来将他捡起,仔细掸落上面的异物,使它看起来没那么脏。
但是热水袋经历了太多它本不该经历的事,此刻不仅失去了温度,而且再难恢复原样。
在擦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江屿澈的手彻底冷了。混着不解、愤怒、委屈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情绪,消下去的火又飞速蹿了起来。
之后他感觉喉间一阵腥甜,来不及转移,他只有偏头的空隙,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旁边的雪地,经历了几秒钟的失明后耳边嗡嗡的声音才逐渐消失。
自从有那种心脏不适感后这是他第二次吐血了,其实吐过血后他要好受很多,比路峻竹压制后的效果还要好。
但他也知道,或许再吐几次血后他就真的要玩完了。
反正他这一劫是替路峻竹挡的,万一死了也算是偿他魂飞魄散之苦,可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也对不起他爸妈啊,亏得他爸妈把他养这么大。
他才不要那么窝囊着去死。
路峻竹恨他,不想让他好过,那自己也不会让他如意。苟活也好,取巧也罢,只要路峻竹一天不对他下死手,他就一天不舍命。
想到这里江屿澈直起身子,用手背擦去嘴边鲜血,又把混着血的雪踩乱,拎着热水袋还算干净的一角信步往药房走去,甚至边走边哼起了歌。
反正他脸皮够厚,看谁能耗过谁。
还没进药房大门他就听见了回荡在夜色里的生日快乐歌。物理老师曾说过世上没有永动机,但他觉得莲花蜡烛除外,也不知道他们把那玩意扔哪了,这大晚上的不得吵死。
东客房的灯还亮着,显然路峻竹还没睡,于是江屿澈推开了大门,又用力关上,使门发出巨大声响,以声势浩大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去了洗漱间,把南星的热水袋好一通冲洗,又接了水将嘴里的血腥味尽数冲去,这才往卧室走。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路峻竹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因为没有呼吸,所以江屿澈并不能辨别他是不是在装睡,不过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被弄醒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灯还亮着,他给他留了灯,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不等自己这件事吧。
把灯关了后江屿澈摸上了自己的床,刚掀开被子就感受到暖洋洋的热气,他把手放在上面发现被窝是热的。
床边插座上暗红的小灯预示着电热毯是打开的,在初冬时期这就是他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大闹一场后他也累了,伴着窗外经久不息的生日快乐歌,在电热毯的烘托下困意逐渐袭来,即将进入梦乡之时他恍惚听见门响了一声,他迷迷糊糊往路峻竹的床上看了一眼,空空如也。
这个认知把他从浓稠的困倦中拖到清醒,猛地坐起身来,外面除了落雪的声音再无其他,十分安静。
已经这么晚了,雪还下那么大,路峻竹会去哪里?
他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踏在鞋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从来只有他梦游被路峻竹跟着的份儿,路峻竹那么厉害,哪里就需要他担心了。
这个想法还是有一点赌气的成分在,但当他触碰到尚有余温的被褥时,唯一的丁点赌气也没了。他其实很好哄,甚至都不用哄,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推开门时冷风扑面而来,对于刚脱离温暖被窝的他来说实在是种酷刑。
“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把蜡烛的机芯给吹坏了,歌曲变得愈发凄厉,听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他看到了留在雪地里的足迹。这就是冬天的好处了,顺着足迹他就能知道路峻竹去了哪里。
足迹延伸到那口枯井旁不见了。
本来听完南星的话他对这口井就有些忌讳,现在看到封在井上的东西都不见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转身就想逃,可是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隐隐约约还有一种神秘、近似蛊惑的声音引着他往井边去。
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追随声音而去,在井口往下看去。
枯井中还存有水,这样冷的天气下竟然也没结冰,而那个莲花蜡烛还燃烧着,静静飘在水上。
忽然,水在狭小的井中打着漩涡缓慢上升,仿佛它们不是井水,而是川流不息的江。
水面逐渐升高,莲花蜡烛随着翻腾的井水飞速转动起来,唱着刺耳的歌,从它带起的水花里江屿澈看到了几片紫色丁香花瓣。
这是一番怎样诡异妖冶的场景!
紫色丁香花可是盛夏七月都不曾拥有的东西,更别提这寒冷的初冬时节了。
但江屿澈看得真切,那花瓣轻柔新鲜,就像是五月中旬六月初开在枝头上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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