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水漫到接近井口时忽然平静下来,凝固在即将涌出之前。
波纹收敛,涟漪平歇,水面澄澈如镜,映射出的却不是他的脸。
是路峻竹,又不像路峻竹。再准确些,不像是他见过的平常模样的路峻竹。
头戴玉冠,身着玄色轻衣,身如长竹般立于丁香花瓣中,眼含一丝不易察觉地羞怯看向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江屿澈不知道,他只知道路峻竹不曾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看向他。
紫色丁香花好看,他想摘一朵。于是情不自禁地朝井里的景象伸出手去,奇怪,明明水面近在咫尺,他为什么触碰不到?
江屿澈未免有些焦急,他越伸手路峻竹离他越远,直到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将他从近乎魔障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半个身子都伸到井里来了,井里杂草丛生,井壁满是青苔,丝毫看不出是有过水的样子。
果不其然,又是幻觉。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个被扔到井底的莲花蜡烛,此刻已经是熄灭状态了。
他赶紧把身子折回来,这一遭弄得他头直发沉,察觉到自己抓住井边的手似有异样,抬起来一看吓得他差点没再跌到井里去。
那张镇着枯井的符不知什么时候粘到了他的手心上!
地上哪里还有什么脚印,只有被拆得零七八碎的木板,这些都曾是盖在井上的东西。
是他自己把枯井的封印给解开了?!
这破井真是邪门,别说弈少爷,他都要被吓病了。
就在他怔愣之时,西客房的灯忽然亮了,咳嗽声断断续续由远及近,房门也敞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来不及多想,江屿澈飞速把地上的木板再度盖到井口之上,又把粘在手心上的符粘回了木板上。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需要一个藏身之处,不然他一定会被西客房里出来的病秧子弈少爷抓个正形,到时候百口莫辩可就有大麻烦了。
左顾右盼之下他瞄到了长廊旁成排的花盆,也不知道什么花能用到那么大的花盆,来不及想那么多,他猫着腰就拱到了花盆后。
也许是他动作幅度大,也许是一时紧张没有粘牢,那张镇压符纸竟然随着他飘到了花盆后。
江屿澈暗骂一声,只希望弈少爷不要往井边来,转念一想南星说他是被井里的东西吓病的,肯定不会过来了,随即放下心来。
西客房闪出来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脚步极缓,走两步歇三步,径直往井边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越走越近,江屿澈越紧张,又强迫自己镇定。借着月色他看清了那位虞弈少爷的长相,是个端正俊朗的帅哥,只可惜脸色太难看了。
只见他慢慢凑近枯井,将上面的木板一块块搬开,整齐地放好,然后扶住了井口的边缘。
接下来,江屿澈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阿澈自愈能力非常强 所以这就注定了他会很快乐 希望大家能像阿澈这样天天开心~
学校的丁香花真的开啦,等哪天拍几张照片发到微博上给大家看看呀
第43章 白·幽处
从井里缓缓伸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手来。
看着花盆后的符纸,江屿澈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好死不死怎么就没贴牢,失去了符纸的镇压法力,井里的女鬼都跑出来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虞弈被吓病了还要跑到井边来,但他知道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怜的虞小少爷一定是被吓傻了,呆立在井边一动不动。江屿澈头脑一热就想冲上去,但发麻的腿制止了他,也趁机让他清醒了些。
没有路峻竹镇场,他又不会驱鬼,出去就是送人头。现在女鬼都要出来了再往井边贴符肯定来不及,该怎么办呢?
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电影,那些道士都是往僵尸的额头上贴符,驱僵尸和驱鬼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得到这个结论后江屿澈一把扯下符,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准备在女鬼露头的时候制住她。
当然,能制服最好,要是不能他就拉着虞弈跑,再去找路峻竹帮忙。
眼见女鬼的手越伸越往上,直奔虞弈的脖颈,攥紧符纸后他只能暗自祈祷女鬼很菜,然后直起身准备实施计划。
可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女鬼的手并没有掐住虞弈的脖子,而是突然改变了方向,绕颈而去,攀附到他的肩膀上。
虞弈毫无惧色,握住那只手,轻声说:“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一个飘渺的女声从井底传来,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也是。”
话音刚落,那双手的主人借着虞弈肩膀的力轻而易举地从井中越出,敛了古制的白色衣裙坐在井边,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竟然赤足而立,脚腕系着璎珞。
她背对江屿澈,所以在江屿澈的方向只能看见她及腰的长发,以及飘荡的素白衣裙上簪绣的一朵花。那朵花鲜红欲滴,十分醒目,看起来像是玫瑰。
只见虞弈爱惜地摸了摸女鬼的脸,又动作轻柔地搂住她纤细的腰,两人借着月色拥吻起来。
江屿澈又默默地蹲了回去。
女鬼化作漂亮姑娘蛊惑人心,吸人精气的故事他年幼的时候还真听过不少。
小时候心思多,他还害怕万一有一天禁不住诱惑怎么办。现在想想,自从路峻竹出现后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南星满嘴跑火车,但他说错了一件事,虞弈小少爷肯定不是被吓病的,人家那是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虞弈一扫刚才的病气,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女鬼拂上他的脸,柔声问:“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
“你可不要再骗我。”
“同一个谎会说两辈子吗?”
这对话能震惊江屿澈八百年,良久他暗自感叹道,合着这是人鬼殊途情未了,禁忌之恋啊。
转而不禁又有些伤怀,怎么人家遇鬼缠身都是再续前缘,到了他这里就是报复寻仇呢?
眼见这一人一鬼依依不舍,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躲在花盆后的他可是真有点受不住了。
且不说雪夜寒凉,就是他身高腿长这么缩着也属实是难为他了,僵了半天他的腿都有些麻木,只好偷偷伸一伸以作缓解。
不伸还好,这一伸就坏了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碰了哪个机关,刚刚还平坦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江屿澈只觉得身下一空,连个惊呼的机会都没捞到就掉了下去。
这一下结结实实摔得不轻,他直接眼前发黑,嘴里嘟囔着,“哎呦我去,摔死我了,这药房里咋还能安机关呢?”
他以为自己说话声很小,但话音刚落,眼前忽然恢复了光明。
原来是四周墙壁上的蜡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江屿澈一愣,随即笑道:“呦,高级玩意儿啊,还整个声控蜡烛。”
这里似乎是个空旷的地下室,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面是严丝合缝,他根本看不出自己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要紧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出去。
扶着墙壁站起来时他感觉墙有些密密麻麻的凸起,“什么东西麻麻赖赖的。”
定睛一看原来是墙上都刻着满面的字,既像墓志铭,又像史书。但不同于路峻竹用并蒂法术弄出来的那本,这里的字他都能看懂。
看到这么多字的时候江屿澈其实很头疼,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很想读一读,直觉告诉他应该读一读。
于是他借着墙上的灯火读起字来,或许是和路峻竹混久了,他的运气都好了起来,恰好读的这面墙就是介绍一千三百年前在鹤裕镇这片土地上的王城。
正如虞老爷子所说,这里曾经动荡不安。经历了漫长的战乱后,路氏一族杀出重围,统一天下,建立了江国。只可惜初代国君征战多年,积劳成疾,很快就崩逝了,他唯一的儿子就稀里糊涂地上了位。
他就是后来的璟帝,这个人没什么治国本领,只会依靠当朝祭司织离臻阳和征战沙场无败绩的将军褚尧。在享受了几天好日子后更是荒淫无道,走上了昏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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