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九尾狐是最接近仙的兽类,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同人类阶级层次分明一样,九尾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尊贵如涂山氏、青丘氏,卑贱如他,什么也不是。
无精打采垂在身后的尾巴,双眸异样的瞳色,无不预示着他与正统九尾狐的不同。
正因如此,他的化形之路也比同类艰难许多,当他克服千难险阻总化人形后,第一时间就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却还是被同族的人一眼发现,然后就是无尽的欺辱与讥讽。
他们永远记不住他的名字,“野狐狸”才是他的代名词。
他们自诩正义,认为他血脉不正,不配用“九尾狐”的身份四处招摇。
当时他还单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难以反抗,于是沉默着把恶意吞咽下肚,酝酿成来日成仙的期盼。
起初他的心愿很简单,不求位列仙班,只求安守一处,让其他人看得起他而已。
修炼绝非易事,正如那些同类所说,他虽为九尾狐,血统不正也只能用普通狐狸的修炼方法,但是难度和严格程度却要按照九尾狐的标准。
可他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翻身机会了。所以他比同族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也曾想过做好事积德,功劳却都被归给了更受众人认可的血统高贵的同族。
随着时间推移,故事话本流传之下,狐狸的名声一落千丈,他受的排挤也就不仅仅来自于同族了。当他想帮人做事时,换来的是毒打。甚至有些急功近利的修士想通过诛杀他来提升法力,即使当时他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
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仍一心修炼,尽管过程中收效甚微,他始终坚持,积少成多,最终步入正轨。
修炼到一定程度时,心神不定,杂念横生,隐约有入魔之兆。恶毒的话语、挥下来的棍棒、修士的追杀,种种场景如噩梦般扎根脑海,浮于眼前,磋磨摧毁着他几近崩溃的意志。
但凭借他顽强的毅力,终究克服心魔,结成内丹。
如今的他已然麻木,心中冰凝万丈,但只要是回想起当初结丹时的心情,再厚的冰也会出现细微裂痕。
那是他唯一一次品尝到“希望”的滋味。
可那实在太短暂了,就像噩梦永存,美梦难留。
他的结丹速度惹得同族不满,成群结队围堵在他修炼的地方进行讨伐,就算他的法力比他们高出一截,寡不敌众,他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他们踢他腿弯逼他跪下,强压头颅迫他叩首。
泥土沾在衣襟上,满身污浊,伤口叫嚣着疼痛,风声中掺杂同族洋洋得意的声音。
“这都不哭?脸皮真厚。”
强劲的巴掌糊在脸上,红肿发麻,嗡鸣不止。
“哭一个,哭一个我们就放过你。”
他在哄笑声中缓缓抬起头。
正午时分,他被太阳刺得眯起了双眼,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伤口都不痛了,从痛苦里挣扎片刻享受,他微微翘起了嘴角。
这样类似的挑衅表情无疑激怒了他们,他迎来了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最后他们打累了,生生逼出他的内丹,又在他眼前捏碎。
“成仙机会有限,我们才不会让你这个杂种抢占先机。”
“不会吧,这都不哭?”
他瞪着眼睛,要把他们每个人的脸都牢牢记住。
“没意思,走吧走吧。我看他那眼神慎得慌。”
“你怕他干什么,内丹都没了,他还能翻出什么花?”
他们以为这样能彻底击垮他,却不知他摇摇晃晃从污泥中爬起,坠入污泥。
所有的善意和怜悯都跟着那颗还没捂热的内丹共同破碎。正道不容他,那他就施行自己的道义。
吸了那些修士们的精血,活捉他们炼丹,他不认为自己在作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法力大增的同时他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把这条路视为捷径,至于反噬,他才不怕,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误入歧途用来形容他并不准确,或许他生来就该剑走偏锋。
他把修士屠戮殆尽,与他们职责相近的缈山除祟者自然视他为眼中钉,但他早就学会了收敛气息,改头换面的本领,更是隐去自己的姓名,不给他们任何明诅暗咒的机会。
从前总觉人性复杂,可如果想加以利用,就得比他们更复杂才行。
所以他辗转了许多地方,练就分析的能力,闲暇时他也会思考,如果自己当时低一低头,或者掉几滴眼泪,是不是就能保住内丹?
后来他果断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就是抱着摧毁他的目的来的,无论如何讨好,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莫不如更有尊严些。
再后来,他懂得了尊严在目的面前一文不值,一旦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舍弃一切能舍弃的东西都要得到。
沉寂多年,待时机成熟,大仇终将得报。
昔日神气的同族已然不敌现在的他,眼神中明明闪烁着恐惧,嘴上仍愤懑不平的叫嚣。
“仙都上面可有我们的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会遭天谴的!”
他一脚就踩碎了那人的喉管,轻轻碾压几下,顿时血肉模糊。
无需提醒,九尾狐族与仙都关系密切的事他早就考虑到了,屠了他们也不单单出于仇恨,而是为百鬼弑仙胎阵做第一批准备。
到时三界混乱,生灵涂炭,而他,必定要做最后的洗牌者。
所以他费尽心思打破幽冥邪祟入境的通道想要布阵,并把他们引到缈山附近,他知道这里的除祟者命格最好,随便夺取谁都可以。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些邪祟的怨气极为分散,难以统一。也就是这个致命漏洞给了缈山的人可乘之机。
他们合力镇压灭他阵法,路峻竹斩断他一尾毁他修为,躯体不全,第一次渡雷劫以惨败告终。
侥幸捡回一条命,他当然不会感恩上苍的垂怜,只道自己命不该绝。
这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他有无数条后路可走。
仙都幽冥早有矛盾,水火不容,连带欲界多管闲事的除祟者,要想挑起纷争实在太容易了。
报复路峻竹,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切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进行,幽冥果然派了人来。
他设想了无数种结果,唯独有一种他没想到。本该互为仇敌的两人居然坠入爱河摇身一变成了恋人。
偏离也无所谓,反正结局合了他的意愿。
因为他知道建立在谎言上的亲密关系就像裹着蜜糖的刀子,灼热的感情终究会把糖块融化成糖浆,露出里面锐利钢刀,锋刃穿心,尸骨无存。
路峻竹死了,寒冰狱主也死了,他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从那时起,他就再度规划起了百鬼弑仙胎阵的实施,这次比上次更加细致,他不允许自己失败,于是他又列举出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原因。
其中就包括路峻竹转世轮回的可能。虽然除祟者没有下一世,但他和寒冰狱主纠缠不清,难保寒冰狱主不会偏袒他。
所以他恢复了算卦极准的沉雾的修为,几经推算,结果如他所料。
灰仙算卦,撂爪就忘,也免得他多费心思。何况沉雾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觉得维持现状已经不易,所以凭借资历带着小辈们在偏远地区定居,选好替罪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去了。
沉雾的连环计谋不足为奇,归根结底是当地的观念起了大作用,因果报应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反正他只关心积攒起来的准备材料。
至于他选择恢复佑野的修为并不是念旧情,虽然他们的确有段相互扶持的时光,但佑野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他恢复了光明,一定要丢弃拐杖。
只是时机不到,他另有筹谋。
佑野善织幻境迷惑人心。其人性格偏执扭曲,认知非黑即白,易记仇,他人稍微不顺他的心意就受到他猛烈的报复,不过过凭借年少时他对佑野的一点小恩小惠,足以让他为自己冲锋陷阵。
路峻竹转世轮回的三百年里他从未停止阵法的准备,略施小计挑拨了巫族和医族,再由佑野暗中对本就受了刺激的璟帝进行精神控制,使之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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