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泉川祝由之术传女不传男,女子多多少少都掌握一些基础巫术,所以女子地位更高。
这样既解决了姻缘问题,又能飞身入仙门,一箭双雕,少走几十年弯路。
即使是被选中的人为避嫌要先送去地方寄养,骨肉分离。
就这样过了四十年,直到昨晚南星被吓丢了魂,说是在房间里一个身穿吉服的新郎鬼,而且在黄昏时刻就已经见过一次了,他才隐隐约约有了些糟糕的猜想。
起初他还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所以他大声质问,希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因为在他心中对于紫圣仙师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信奉,但还是有些敬重在的,毕竟泉川百姓多多少少都求过他,也基本上都灵验了。
再者,奶奶怎么会把百姓往火坑里推?
可是南星又说他在昏过去之前闻到了新郎鬼身上的中药香气,这句轻描淡写、听似无心的话却如当头棒喝。
这里就要再谈谈他不那么信奉紫圣仙师的原因了。
当年他染上“玄冬症”后,其他人都自顾不暇,只有四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给他送药。
“小弟,你快喝,这是我自己熬的。”
当时南星的父亲还没出生,他是家里最年幼的,四哥没比他大几岁,也只是个孩子。
但他信得过四哥。因为他对于中药有极高的天赋,他们去东岸玩时,四哥总拿着草药领他认,还画穴位图给他看。
“你看这里。”四哥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某个地方,“只要按住这个穴位,人就会呼呼大睡。”
他懵懵懂懂,竟也真记住一些。
只是在泉川,“医”的地位并不如“巫”。人们有哪里不舒服,第一反应是找神巫看看,而不是去医院,更别提中医了。
四哥却没有因为这些放弃他对中医的喜爱,他常悄悄潜入禁止他们进入的正堂,从供台下的柜子里翻出压箱底的古籍医典来看,但是总会被眼尖的三哥瞧见打小报告。
“有点苦,是吗?”他翻出一块方糖放在床头,“喝完药吃了这个就不苦啦!”
一碗一碗药灌下去,四哥还锲而不舍地替他按摩冰冷僵硬的四肢。
最后,他的病真的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而且是在他奶奶与紫圣仙师通灵之前的那个清晨。
所以治好他病的不是紫圣仙师,是四哥。
他兴高采烈地拉着四哥的手想让他去救其他人,但四哥却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整个泉川敢喝我药的只有你了。今天下午奶奶会请神,我还是不要抢紫圣仙师的风头了吧。”
当说出十年的期限时,他看到四哥眼前一亮,心里就明白十年肯定够他研究出更强效的药来。
但很快,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因为占卜的结果得出他是第一个新郎。
之后任凭他们怎么哭闹,四哥还是被送走了,从此他不敢生病。
再见到四哥,已经是十年后了。
婚期将至,四哥不愿履行,最后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才把他召集回来的。
不光是他,每个离开泉川的人最终都会因为各不相同的原因回到这里,就像有什么魔咒一般。
那天天气有点阴,他们一家人坐在庭院中等待,不多时来了个拉着行李箱的瘦高青年。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所有人,直到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才稍微翘了翘。
“多年不见,小弟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那时的他已经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了,可四哥依旧称呼他为小弟。
眼前的青年和年幼时重合,他热泪盈眶,冲上去拥抱他。当时他的身上就萦绕着中药的香气。
后来才听说他的寄养家庭是个药房,虽然不像虞家药房那么有名,倒也算是个正规的。
难怪他不愿回来。
回来后的他一改从前忍气吞声的模样,拿出了许多张药方拍在桌子上。
“不就是寒症吗?还用得着和诅咒联系在一起?病我能治,婚我是万万不结。”
为此,他和南玉璃吵了好多次架。
南玉璃是他的姐姐,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最受宠的女儿。奶奶没有女儿,所以格外喜欢她,没事就带在身边教她巫术。
没有人不顺着她,除了四哥。
他们无数次地争辩令人害怕的究竟是玄冬症还是岭将军,直到一个午后,奶奶把他叫进了正堂。
他从来没进去过,踏入后发现与其他厅堂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几个书架,密密麻麻都是书。
“你和你四哥关系最好,该多劝劝他才是。”
“……是。”
“不过我也知道他不想去的原因,被送出去这么久,哪有在家里兄弟姐妹这样多的热闹。”
“您的意思是?”
“不如你就过去陪他吧,以伴郎的身份。说不定,也能遇见你的姻缘。”
他当时十七岁,尽管是那个年代论姻缘也太早了。但他知道凭四哥一己之力不可能抵抗泉川所有人,所以就算真要娶亲,他也不希望他孤身一人。
所以当天晚上他就去找了四哥,他进房间时四哥正闷闷不乐躺在床上。
“哥,你别发愁。”他说,“我陪你去。”
四哥“腾”地一下从床上折起,“什么?”
“奶奶和我说要我做伴郎,你就不用一个人了。”
四哥没再说话,他还以为他默许了。
时间来到娶亲的前一天晚上,四哥刚刚结束了祭海仪式的领头任务,临睡前特意把他叫到了房间里。
两人天南海北聊了好多,起初他还不理解明明之后不会再分开,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直到四哥说了句:“小弟,你以后要好好的。”
然后用手狠狠按了他脖子一下,之后的事他一概不知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发现自己在床底下,从里面钻出来时家里人都和见了鬼一样。
“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结婚那天你怎么不在?”
“我们找了你好久……”
诸如此类的问题吵得他头都痛了,一一应付过去,三哥告诉他那天四哥是一个人走的。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他的四哥了。
“现在想想,哪有什么伴郎?”讲到这里,五伯苦笑着按了按太阳穴,“都是聘雁罢了。我四哥在最后还救了我一命。”
江屿澈和南星听得目瞪口呆,南星说:“这么说,新郎鬼其实是我四伯?!那不对啊……”
“怎么了?”
“我想起来新郎鬼和我说什么了,他说要我替他和辞欢说声对不起。辞欢,是我小师妹的名字。”
很奇怪,那石壁分明在鹤裕,可鹤裕镇人并不清楚上面的话,反倒是泉川人知道得更多。
南星可能知道织离氏,但他不知道辞欢的真正身份。显然五伯也不知道。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江屿澈恍然惊觉那石壁上的话就像故意写给他看的一样。
“我还以为……还以为小师妹是他的女儿,可如果他是我四伯的话,这年岁也对不上啊。”
“不,我很确定他就是。我偷偷去了趟正堂,想在影集里再看一眼我和四哥的合照。然后,我遇到了同样在正堂的你的同伴,银发男孩。他也拿着那本影集。”
江屿澈总算知道了他手机中图片的来源,也知道了路峻竹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要验证四伯真正的身份。
除了煊帝和岭将军,还有谁对不起辞欢呢?
还有强把她嫁给煊帝的大祭司,她的父亲织离臻阳。
“我们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他在明我在暗,谁能想到他居然是……江国国君。”五伯叹了口气。
“那我是怎么回事?”南星指着自己,“我真的是岭将军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你和其他人不同,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被选中了。”
他双目放空,又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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