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用量和涂抹时间后他把药尽数放在桌面上,向路峻竹走去。
江屿澈知道他是要去看路峻竹的伤口,于是紧随其后。
“之前在车上我就觉得很奇怪,你脸上的这些细碎伤口到底是怎么弄的?”南星仔细观察着路峻竹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的,咦?”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抬手翻了一下路峻竹的衣领,“连脖子上也有这么多划痕,虽然有愈合的迹象但是伤口可不浅啊,有几条差点就贴到动脉了。”
南星滔滔不绝地分析伤口,江屿澈越听越心惊。
竹叶暗箭阵比他想象中凶险得多,而他窥见的那些伤口不过是冰山一角。可即便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路峻竹还是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救他,江屿澈实在动容。
正想着,南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觉得奇怪,顺着南星的方向看去,结果看到了伤口之下几处不寻常的红痕。
江屿澈如遭雷击,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他没想到这玩意儿消得那么慢。
虽然路峻竹自己看不见,但是注意到两人呆滞的表情,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张了张嘴,他刚想开口解释,没想到南星比他更快一步。
“山上蚊子多,这包咬得可真不是地方,身上细碎伤口那么多免不了是要大面积涂药了,到时候蚊子包一痒你肯定忍不住挠,把涂好的药蹭掉了不说,愈合的伤口也有可能被挠裂。”他顺手又拿出一瓶药膏,“这是驱蚊止痒的,涂其他药之前先涂它。”
不知道南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但他这一番话算是抚慰了两人紧绷的情绪。
接过药膏,江屿澈说:“妥了南星哥,谢谢了嗷,正好我俩轮班上药,就不折腾你了。”
“没事没事,上药嘛,平时在药房也经常做。这样也好,你们互相上药我也能腾出时间来给太奶奶熬药。”
路峻竹问:“怎么样,太奶奶身体还好吗?”
“比我想的要好太多,除了耳朵背一点没有太大的毛病,在她这个年龄能保持这种身体状况已经算是奇迹了。”他顿了顿,改口道:“或许她的年龄本身就是奇迹。”
“老人家高寿?”
“105岁。”
听到这个年龄时江屿澈还吃了一惊,复而又想到她已经是“太奶奶”的辈分,实在是长寿。
而从进来后一直是南星的姑姑做安排,完全没有见到他的爷爷奶奶,想来是已经不在了。
没有过多惊讶,路峻竹点点头,“果然高寿,想来她一定有什么长寿秘诀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真有她为什么不传授给她的后人呢?”南星开着玩笑,整理好药箱,“那你们先上药吧,我找个地方把药熬了,饭也快做好了,一会我叫你们。”
走了几步,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
“我们家里人可能多了点,没关系,不用太拘谨,有我在呢。”
南星家里的亲戚确实很多,江屿澈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记住的。
“说实话,五岁搬出去后我就没再回来过,平时他们也只和我爸妈联系,互相不认识也正常。”他压低声音,“一共就四个人,刚才我还把三伯和五伯给认错了,大伯二伯还笑我呢。”
“这有啥可笑的,他们不也没认出你吗?”江屿澈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有好多伯伯啊。”
“物以稀为贵嘛,所以在这边是我姑姑更有话语权。我四伯结婚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听他们说只有他对我姑姑不是言听计从,总和她对着干。”
本着绝不随意评判别人家家务事的原则,江屿澈选择并不插话。
路峻竹倒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和他聊了许多。
“这么说你四伯是你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孩子?”
“我猜的,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我还没出生,只是听过他被寄养到外面好长一段时间,接回来就安排结婚了,阵仗还很大。”
“这样啊,那安排婚礼的人一定很用心。”
“是我太奶奶的主意,她很喜欢牵红线。”
“那你希望她帮你牵红线吗?”
沉默片刻,南星红着脸摇摇头,“算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缘分到了自然就有,硬缠在一起也没意思。”
他揉了揉脸,“好了好了,不说了,这次我真的要去煎药了!”
说完他利落地开门准备离去,刚迈出一只脚就停住了。
“姑姑,你怎么来了?”
“哦,我给客人送点水果。”
女人从门外进来,微笑着放下水果就和南星一起离开了。
“你刚才为啥要和南星说那些啊。”江屿澈不解地问,“不怕被他姑听见吗?”
路峻竹没有回答,轻笑一声,拍了拍床边示意他过来,“上药吧。”
江屿澈依言走了过去,“先给你上吧,你涂的地方多,早点涂干得快。”
“你帮我涂后背就好,其他的地方我自己能涂到。”
“跟我俩你还客气啥呀。咋的,怕我手没轻重整疼你啊?”他接过药膏,坐到了床边,捧着路峻竹的脸开始上药,“我有没有轻重你还不知道吗?”
“油嘴滑舌。”
在其他地方都涂好后,江屿澈撩起他的衣服,尽管已经看过不止一次,再度接触到他贯穿脊骨的伤疤时,他拿药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察觉到他的异样,路峻竹说:“很丑吧,那道疤。”
“才不是呢。”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毕竟这个确实有点狰狞可怕。”路峻竹稍微回过头来,扳住自己的肩膀凝视伤疤,“我之前还想让郁青帮我用刺青遮一下,图案都选好了,后来还是放弃了。”
“为啥啊?”
“刺青还是有些讲究的,我不想让其他东西遮住你的名字。”
江屿澈弯起手指抚摸那道长长的伤疤,就像体会路峻竹循环往复的千年时光。
“我好像……好像能感受到你的体温了。”
这是真的,当初的路峻竹身上冷得和冰块一样。
“魂魄即将完整,鲜活的体征也会再度显现,正常的。”
“那我啥时候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和心跳?”
“下次见面吧。”
他们真的还能再见面吗?这样想着,江屿澈感觉一种莫名的悲伤突然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路峻竹去投胎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上完了?那换我来。”
路峻竹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他愣愣地脱掉上衣甩在一边。
见他有些魂不守舍,路峻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才南星碰一下都不行,怎么现在还主动起来了。”仔细替他叠好衣服,又打趣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碰一下就和触电一样,结果洗个澡还直直盯着看。难道你的血脉意识是间歇性发作?”
“说啥呢?我当时不是……”话说一半,江屿澈如梦方醒,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故意的。”
“什么?”
“你是知道我不喜欢和男人接触的,但还是粘着我。”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想让我讨厌你,这样说分离的时候就相当于解脱,说再见也会更容易些吧。”
明明是背对他,路峻竹却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迟书乐说得对,就算他三句话八个谎也瞒不过江屿澈,只看他想不想追究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所以你讨厌我了吗?”
后背接触到药后疼痛随之而来,江屿澈鼻头一酸,声音不禁染上哭腔。
“我不讨厌你,你多缠我一会吧。”
第82章 无声硝烟起
路峻竹放下手中的药,绕到江屿澈面前,发现他撇着嘴,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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