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鬼大。”尚初晴笑起来,“傻凌凌,你以为我们姐妹匆忙进京,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你和姑姑吗?”
方瑾凌愣了愣。
四下无人,尚初晴坦言道:“我也算是戎马半生了,明明不输给男儿半分,可是事实上就是那么可悲,祖父亡子无孙,他的兵权在他卸任之后,我们七姐妹根本无法接手,哪怕我的丈夫作为我爹的养子,若无皇上格外恩典,也没有那个资格。”
方瑾凌闻言又是一怔。
“所以我们也在找西陵侯府的出路。”
尚初晴这一句话让方瑾凌恍然,“那大姐姐,你们也看好宁王吗?”
“他的出身我听说了,与别的皇子相比虽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心智却意外地坚定。我们七姐妹一路看下来,这次能遭遇流民而不慌乱,还敢继续前进的皇子,朝中应该也只有他了。”
方瑾凌听此评价,不禁弯起了唇角,说:“他若不坚定,也活不到现在。”
“凌凌,雍凉这封地,是他自己选的,还是皇上贬斥?”
这个答案方瑾凌他知道,“他自己选。”
尚初晴缓缓地说了一个好字。
“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之中,力量悬殊的毕竟少,更多拼的是将领的心智,强者为胜,能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不知道经过这此患难,他对女子掌兵接受如何?”
尚初晴答应刘珂接过军马指挥,不仅有对这位皇子的欣赏,更是在展现她们的实力,让所有将士看看,尚家女儿比男人更出色,天生就是为了这战场!
方瑾凌笑道:“大姐姐,与流民遭遇的那一天,看着姐姐备军的英姿,殿下对我说过一句话:若是西陵侯府因为无子丢了兵权,那么匈奴会笑,大顺子民该哭了。”
这话让尚初晴无比惊讶,目光明亮,眼神都不一样了,“难得。”
是的,从当初在定国公府那随口的一句劝说开始,方瑾凌就觉得刘珂这个人很难得。
*
张家,接风宴
整个雍凉有头有脸的都已经到了,然而正主的位置上依旧是空的,那是给宁王殿下所准备。
所有人都认为哪怕杀了卢万山,宁王初入雍凉,也不会给张家太过难堪,必然要出席今日的晚宴。
万事都有个度,杀了鸡,儆了猴,也就差不多了。
可没想到,宁王竟是如此强硬的态度!
主位之下的张峰闭目养神,不动筷,不动嘴,那么满座宾客上百人也就这么干等着。
直到客卿穿过半个宴会厅,小跑着进来。
“爹。”张达宇唤了一声。
张峰睁开眼睛,看到了客卿,不禁笑道:“文若回来了。”
“家主。”客卿额头沁汗,面色凝重,他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凑到张峰的耳边,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就是对面的胡人长老席也带着探究的目光。
客卿很快说完,就听到张峰突然抚掌大笑,“好,很好!”
这一声音让所有人心中一紧,心道怕不是件好事,果然张峰的视线一一扫过席上宾客,“诸位,老朽面子不够,请不来宁王殿下呀。”
此言一出,众人愣神之后,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宁王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是啊,才刚来雍凉就这么不给情面,未免瞧不起人。”
此刻天色已晚,早已经掌灯,众人干等那么长时间,却等不到正主,实在憋着一股气,纷纷抱怨。
倒是段平皱了皱眉道:“老太爷,不知道宁王是否有话带过来?”
“有。”张峰看向客卿,“文若,你说吧。”
客卿没有犹豫,将刘珂的话一五一十地道来:“宁王说他乃皇子,皇上钦封的雍凉之主,家主不过区区一个富家老翁,有何资格设宴款待他?”
这么傲慢?众人面面相觑。
“爹,难道宁王不想要粮了吗?”张达宇的话与这客卿问刘珂的一模一样。
只听到客卿说:“大老爷,粮,自然是要的。殿下交代,既然诸位有这个心,就给一个机会,该捐粮的捐粮,该捐物的捐物,明日一早,让太爷亲自去见宁王汇报此事,否则……”
“否则如何?”边上席位上的申家家主问。
“否则,就请张家及诸位做好大义灭亲的准备巴不得。”
“大义灭亲?”众人惊了惊,互相一看,“这又是为什么?”
张峰道:“哎,卢万山以什么罪名死的,诸位难道都还不清楚吗?”
通匪!
意识到这点,雍凉世家大户们纷纷看向张锋。
“老太爷,听说宁王剿了土匪山,拿到了证据,这才将卢大人绳之以法,这……咱们,该怎么办……”
这种事自然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无非是牵扯多牵扯少罢了。
张锋嗤笑道:“怎么办,我说都是大风大浪里来的,几本匪徒的账本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可是……”
“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还有一句叫做壮士断腕,想必诸位没有这么蠢,亲自跟土匪去交涉,留下证据吧?”
见众人摇了摇头,张峰就更好笑了,“既然如此,大不了舍几个人,推几只羊出来,不久说得出去了?宁王难道就凭手上这么点人,还有那些有上顿没下顿的乌合之众,再杀一次人吗?杀的过来吗?”
一连三问,立刻将周围安静下来,只见张峰在旁边的奴仆搀扶下起身,逼人的目光望着席面众人,抬起手指对着脚下地面,高声道:“别忘了,这里是雍凉!”
这句话犹如一口闷钟敲在众人的耳边,犹如“醍醐灌顶”。
第76章 张氏
“对,这里是雍凉!”
众人齐声大喊,极为振奋。
“其实,老朽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有‘骨气’的人了。”张峰又缓缓地坐下来,心平气和道,“往前数是谁来着?”
这时申家家主道:“您指的是上任知州,姓任的那个吧?”
“对对,老朽还挺欣赏他。”张峰颇为感怀道,“记得第一天也是这样为他接风洗尘,诶……后来他来没来?”
“当然是来了,老太爷邀请,谁能不给面子?”
张峰点点头,“对,他来了,也是坐在那位置上。”他指了指上头空无一人的主位,然后摇头叹息道,“就是脾气也不好,一样的傲慢,宴到中途,他就甩袖走了。”
“原来还有这样不识抬举的呀?”一位被父辈带来见世面的年轻人嘀咕了一声,然后被自家老子瞪了一眼。
“唉……老朽记性不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张峰笑着看周围,然后随意盯着一个问。
年轻人也端着酒杯好奇着,就听见那人硬着头皮回答:“老太爷,您忘了,没过三个月,人就没了,估摸着现在坟头都快被黄沙埋了吧。”
话音落下,那年轻人手上的酒杯顿时一晃,洒了,脸色瞬间惨白。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张峰幽幽地一声叹,吓得那年轻人立刻垂下头,眼神的余光不由地瞥向上座的空位,心惊肉跳,心说那可是宁王,龙子啊!
不只是他,在场的宾客都感觉到了那份毛骨悚然,感觉到坐如针毡。
而张峰似乎沉浸在怀念之中,没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直至张达宇唤了一声,才仿若回过神,然后歉意地笑起来,“看我,年纪大了,就比较啰嗦,你们担待些。”他对着满座的宾客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众人都赶紧抬手回礼,脸上带着勉强的笑。
“那就……开始吧。宁王不来,咱们也不能饶了兴致,该吃吃该喝喝,这个时候能在雍凉找到这些好东西,可不容易,是吧,凉王?”张峰抬起手,冲着众人做了一个请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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