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的孩子身体都僵了,一个个匆忙站出笔挺的军姿来,结结巴巴道:“见,见过大,大,大将军!”
妈诶,为什么西陵侯会来?
刚一定全被听见了!
孩子们立刻体验了一把祖辈父辈享受到了大将军的威严之怒,之前的嚣张全然不见,缩着脖子宛如鹌鹑。
尚瑾凌随后下了车,同样被扶下来的尚落雨见了,不禁嗤笑道:“瞧,都是不学无术的笨蛋,没救了。”
尚瑾凌:“……”五姐,你貌似也不逞多让。
若是京城太学,国子监乃是清北,各地学院宛如正规大学,那么这里小小的学堂就特别像那些考不上高中和大学的职业技术学院,人数不多,大概就四五十号人,但都是刺头,其中以他的孙女为最。
高学礼带着几位夫子走过来,见到这安安静静的场面,不由地啼笑皆非,然后向西陵侯见礼。
“学礼啊,难为你了。”西陵侯没搭理这些恨不得缩进地缝的熊孩子,直接道,“都进去吧,老夫今日也听讲。”
“啊?”众孩子震惊地张大嘴巴,最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不要啊——”
再怎么不要,西陵侯还是坐进来了,而且就在最后一排,那匈奴见了都得抖三抖的摄人目光下,真的没人敢开小差,一个个脊背挺得笔直。
年纪小的跟着高学礼识字,年纪稍大点规规矩矩地习字,复习上次所学的内容,再年长快毕业的如双胞胎就是抓耳挠腮念文章,学断句释意,虽在同一个班,但是不同进度,高学礼也算因材施教了。
见都安安静静,认认真真,西陵侯这才满意地在身后点点头。
本来西陵侯的孙女婿,外加尚稀云的丈夫,高学礼的课堂上就没人敢闹事,谁这么不长眼地敢对他不敬?双胞胎先头一个不答应。
所以闹腾归闹腾,但绝对不是在课堂上。即使不爱念书,能进这个学堂的,也都是尚家军中有点声望的将军之后。祖辈父辈差不多也是草根,西陵侯吃过的没文化的苦,这些跟着他的将领基本上也都尝过,是以家中都是仔细嘱咐,认真学,尽最大努力学。
读书认字学理,才会开窍明智,不再随意遭人哄骗。
其实,好不容易来一个有学问的夫子,都挺珍惜的!
尚家军在西北颇有名望,可终究是草台班子起家,在大顺向往纸醉金迷,权势清贵的风气中,有多少读书人愿意从戎来西北,在这戈壁荒原中扎根下来?
更多的是被流放而来的罪人,屈辱地堪比死罪,但最终也抵不过困苦寒冷,熬去性命罢了。
尚家军不缺勇武的将士,但缺少有大局有观的谋略之才。
想想世家大族为何掌世间财富的大部分,着重培养后代子弟的才情文章,为他们延请名师大儒,网罗天下英才,不仅仅为了科举做官,更是清楚通达文章之人,能够从历史,从各派学说,各种典籍记载中找到家族的未来。
尚瑾凌回头看着西陵侯,那双烁然的双眸有着睿智的光芒,自古至今,读书都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却是少走弯路的必要技能。
西陵侯没有坐多久就走了,尚瑾凌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这个课堂上的孩子齐齐松了口气,小乙拿笔头戳了戳前面的尚小雾道:“雾姐,刚那位是谁啊?”
“不都知道了吗,我表弟。”
“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文质彬彬。”边上的王岩道。
“哟,会用词儿了?”
“那可不,唉,雾姐,他是不是学问很好?”
“废话,表弟是要考科举去的,科举!”
此言一出,周围这一小片顿时肃然起敬,他们学个字,念个文章都头疼,这位居然还要去考试,实在可怕。
“厉害!”
“那咱们以后又不懂的是不是可以……问……他?”问这个字重点着音。
“看着文文弱弱,似乎挺好说话的。”
“凌凌他说以后他罩着咱们。”尚小雾朝边上的尚小霜扬了扬眉。
“那真是太好了!”
都是学渣,想抄个作业都不知道抄谁的,写个大字一个比一个难看,这怎么可能过关?
如今福音到了!
突然讲台上的高学礼清了清嗓子,顿时他们禁了声,互相挤眉弄眼,琢磨着下次等这位尚少爷来了,好好套套近乎。
坐在堂上的高学礼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扬了扬眉,或许等他们知道真相之后,眼泪会掉下来。
第92章 来信
西陵侯从课堂里出来,望着大街,长长地叹了一声。
“祖父怎么叹气了?”
西陵侯回头,见尚瑾凌跟着出来,不由地扯了扯嘴角道:“这些与你而言是不是如同儿戏?”
尚瑾凌笑了笑。
“这也没办法,学礼学问是好,可学生都是榆木脑袋,能识字读懂文章就不错了。”
武学乃立家之本,文学不过锦上添花,方瑾凌可以理解,“祖父希望他们能学到什么程度?”
“至少那些文官说的文绉绉的话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至于听不懂让人笑话,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写出个像样的奏报来。”
尚瑾凌听着点点头,这要求并不算高,其实就是会读会写,知晓些耳熟能详的经史典故和通俗成语,再高点要求,背诵诗词三百首,有点墨水了,大概就是后世初中语文的水平。
“不难。”
西陵侯道:“你当然不难,可你看看你姐姐她们,学礼布置的文章,一个个脑袋抓秃了,跟要命似的都憋不出几个字,老夫看着都难受,以后怎么写奏报?”
那是一篇在尚瑾凌看来的命题作文,高学礼之前讲了一个君臣相得的典故,然后要求写读后感,字数三百,碍于在没有标点符号以及掌握注水的精髓之前,是有那么一丁点困难。
尚瑾凌想起双胞胎那屁股上长虱子,咬牙切齿,无从落笔的样子就想笑。
“祖父当年似乎也没办法自己写奏报吧?”
西陵侯道:“都是军师还有幕僚代写的。但是,凌儿,别人写的东西终究与自己的意思终究会有出入,看得懂还能纠正过来,看不懂,那就是要命。特别是老夫这个位置,曾经差点因为一个乌龙让尚家军吃上大亏。”
“所以姐姐就算一脸苦仇深恨,也都在尽最大努力学。”
“老夫告诉她们,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学不会就得靠别人,而别人不一定靠得住。”西陵侯说起来颇为感慨,“凌儿,尚家军中除了当初跟着老夫一起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后起之秀都或多或少识点字,不得不说就是领兵打仗他们都比别人领悟的快。若你身体好些,能跟着老夫练武,说不定会强过你几个姐姐。”
“祖父过奖了。”能达到尚初晴她们的武学水平,可是要天赋的。
西陵侯道:“沙城实在太难找读书人了,学礼又没那个精力,不然老夫真想让尚家军上下所有后代子弟都能读上书,识点字。”
尚瑾凌惊讶地看着西陵侯,“祖父,您能想到这些,真是高瞻远瞩。”
“啥意思?”西陵侯问。
“称赞您目光远大。”
“看,老夫连别人马屁都听不懂!”西陵侯自嘲道。
西陵侯作为一方军侯,每次回京述职,都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最明显的便是文人说话,什么典故,什么成语,他都不明白,只能僵着个脸,难免就贻笑大方了。
尚轻容当初能够嫁给方文成,又何尝不是西陵侯也愿意有个会读书的女婿?
只是看走了眼,找个衣冠禽兽,不提也罢。
“听学礼说,你跟着他做学问,打算考科举?”
尚瑾凌回答:“是,武不成,文总得有所成,不然,孙儿岂不是闲人一个?”
“闲人又怎么样?难道老夫还养不起一个孙子?”西陵侯满脸不认同,“你这孩子心思太深了,莫不还以为老夫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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