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得,一个比一个火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呐!
“都站着干什么,赶紧坐下吃饭,跑了一天,不累吗?”尚瑾凌抬手请了请,有些不解。
众人于是都坐了下来,小二早已经备好了饭菜,正一一送上桌,尚瑾凌端起碗筷,细嚼慢咽地吃起来,一点也没有忐忑不安的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欲言又止,正要拿起筷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尚瑾凌的声音,“哦,对了。”
这一声,让众人纷纷转头看他,眼含期待,只见尚瑾凌拿起手边帕子擦了擦嘴,说,“诸位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考生们想了想道:“今日午后,云州城上千名读书人就前往衙门静坐,手执虞山居士所写的新政三大罪,以逼迫钦差大人斩杀贪官污吏,暂停云州一地的新政。”
“新政还有三大罪?”尚小霜重复了一句,带着好奇。
秦悦道:“对,其一,助纣为孽之罪,其二,不合时宜之罪,其三,有眼无珠之罪。”
这三罪下来,尚小雾有些奇怪,“前两个还能理解,最后一个算啥罪,不会是凑数的吧?”
“这最后一个,骂的就是杨慎行及三司条例司,影射的则是当今皇帝。”尚瑾凌说完,眼里带了钦佩,“虞山居士,果然不是普通人,有胆。”
“这话若是传到京城,皇上怕是会找他麻烦。”众所周知,顺帝就不是个大肚人。
“怕是就等着皇上降罪,若是杀了他,反而成全了他。”尚瑾凌轻声说。
双胞胎一惊,“啊?”
“云州,对比雍凉是个大城市,然而跟整个大顺相比,却又太小。光靠这上千书生,还有那些走投无路反抗的百姓,影响是有限的。可若是皇上因此杀了他,杀了这上千读书人,那这整个士林,就该为之动荡了。”尚瑾凌说到这里,他心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明知道百姓遭受苦难,却依旧冷眼旁观,静待事情恶化,他没有这种冷硬心肠,可是同样的,尚瑾凌也做不出为心中大义,毅然决然舍身忘我的壮举。
这个时代的文人气节,他不懂,却无法指摘。
秦悦毕竟见识不凡,不禁叹道:“我等面对此情此景,尚公子,实在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自然也无法提及高司长。原本以为遇到方公子,得杨大人相邀,就可以顺势让此事得到回转,可是你又拒绝了,那接下来……”
众人跟着垂下头。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尚瑾凌看着有些低落难过的考生们,笑道:“你们何必着急,杨慎行此刻估计头都大了,他若不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此事,一旦传入朝廷,万事就又由不得他,所以,他一定会来,而且尽快!”尚瑾凌说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可笑,“这老头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被人推着走。”
大家听着他自信的话,心底的不安稍稍去了些。
尚瑾凌吃饭向来慢条斯理,不过今日他用吃得快,吃完便走到了沈书生的面前,抬了抬手道:“沈兄,待会儿能否替我向华夫子送一份信?”
沈书生一听,立刻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不过尚公子怎么忽然要找华夫子。”
尚瑾凌说:“我想明日见一见虞山居士,请他代为通传。”
“好。”
“多谢。”
尚瑾凌回到房中,便在桌边坐下来,笔沾了墨开始写信。
他原本对虞山居士无感,只是今日被深深触动,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位老人,德高望重,名副其实。
只是用这种决然的方式虽然壮烈,令人钦佩,但未免有些不值。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何须要弄得两败俱伤?
杨慎行的新政不能失败,这是刘珂重新回到京城的砝码,至少在高学礼接替他之前,还得苟延残喘地存在着,否则一旦被全盘否定,重新开始就更困难了。
他衷心地希望虞山居士能给一个机会。
尚瑾凌唯一担心的事,他没什么名望,离开雍凉,也没人认识他,十六岁的童生,怕是无法得到对方的重视。想了想,他取下腰上的荷包,拿出里面的印章,往信的末尾盖上。
*
方瑾玉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知府衙门,里里外外被这上千名学生给坐满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他觉得虞山居士简直是个疯子!好不容易从偏僻的角门回去找杨慎行,他看到后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色焦虑,左右为难。
方瑾玉定了定神,然后走进去,唤道:“外祖。”
杨慎行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玉儿。”
“外头那些……”
“虞山那老匹夫,他是真的不要命!”杨慎行恼怒道。
“孙儿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到那新法三罪,这最后一罪……”
“这老匹夫就是故意的!”杨慎行走到桌边,一掌拍下,“骂老夫也就罢了,更是指责皇上昏庸,他想用自己的命,用那些书生的命,让全天下都反对新政!简直是疯子!”
“外祖,若是不理,会怎么样?”
“不理,这些读书人会一直坐下来,然后新政三罪就会流传出,皇上一旦知道,虞山书院从上到下都别想活着!他这是逼着老夫妥协,岂有此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法子……”杨慎行忽然看向他,“玉儿,雍凉的那些考生,你请过来了吗?”
一提这个,方瑾玉就想到尚瑾凌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就不知道该怎么提。
“怎么回事?”杨慎行看了看门外,“你一个人回来?”
方瑾玉低头歉疚道:“外祖,玉儿无能,没有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带过来。”
“小子?你指的是谁?”
“是……”方瑾玉欲言又止,最终抬起头气愤道,“是方瑾凌!”
“方瑾凌?”杨慎行觉得这名字熟悉,联想到方瑾玉,顿时想起来了,“是文成的嫡子,随母去了尚家的那个孩子?”
“对,就是他!”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来参加院试?”
方瑾玉点头,“是,那病秧子看起来身体似乎好了些。”他眼珠转了转,然后道,“外祖,我看那些考生不用搭理也罢,都是些穷酸。方瑾凌仗着西陵公,在这群人里面犹如众星拱月,我今天去,还没说明来意,就被他先羞辱了一番,扬言还要打断我的腿。”
杨慎行一怔,“什么?”
“祖父,他还记恨杨家呢,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杨慎行眉间皱起,脸色沉下来,气笑了,“好狂妄的小子,就不怕老夫治他一个出言不逊之罪?”
方瑾玉道:“他说咱们有求于他,他不怕,反正得您亲自去请他,否则一切免谈。外祖,他区区一个童生,连您都没放在眼里!咱们受虞山书院的气还不够,竟还要被他给嘲笑!”
杨慎行的心情本就不好,如今更是恶劣,黑沉的脸色,“简直岂有此理!”
方瑾玉看着他,暗暗等着杨慎行派人将方瑾凌给抓起来,或者狠狠教训一顿。
然而杨慎行踱步两下,忽然问道:“玉儿,你不是说你都没说明来历,他又如何得知我们有求于他?”
方瑾玉一滞,“这……”
“嗯?”
“外祖,孙儿惭愧,我说了,不过方瑾凌要您亲自去请。”方瑾玉说着,忍不住劝道,“ 外祖,我们干脆直接找高学礼不行吗?”
“太久了。”
“那怎么办?”
“我本意是想让这些雍凉考生一起见虞山居士,商议招高学礼来云州主持新政,单单是老夫,他是不会信的。”杨慎行道。
“外祖……”
“所以,该去还得去,何为读书人,既然云州书生如此有骨气,这些来自雍凉的不该就此置之不理。若是老夫亲自去,能够解决此事,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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