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将帕子搅成一团,勉强说:“大嫂这话说的可真难听……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明白……”
“好听的话是耳旁风,难听话才能进心里去。”尚轻容冷硬道,“不明白没关系,把欠条上的银子在一月之内给我还回来就行。”
二夫人惊呼:“这怎么拿得出?”
尚轻容冷冷一笑:“你没有,总有人会有,谁花的谁吐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大嫂……”
“别想赖账,否则……”尚轻容一掌拍在桌角上,二夫人眼瞅着那桌角裂了一道缝,顿时二话不说,忧心忡忡地走了。
一回到院子,她便回头吩咐道:“去,把这些年咱们暗中照顾听雨轩那对母子的银子好好给我算一算!”
跟随的丫鬟听着低低地应了一声。
二老爷走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二夫人瞬间提高了音量,吼道,“大伯在外头养女人养孩子却不敢明着伸手问大嫂要银子,却让我们给他打掩护!你说说,为了从大房要出这一笔笔银子,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气?什么贵重的胭脂水粉,燕窝鲍鱼,连娘家生意亏损的借口都用上了,还为了怕被发现,不敢说要买衣料首饰,生怕花了钱大嫂没看到我穿戴出来露馅!明明都不是花在我身上,却平白担着白眼狼的名声,受人好一通骂,我干什么了我!”
二老爷马上知晓了来龙去脉,弱了声音问:“大嫂发现了?”
二夫人冷笑道:“她又不傻,一看杨映雪那妖娆模样,像是个罪官之女吃过苦吗?那方瑾玉更是从头到脚的好东西,养的这么精细,你说她们哪儿来的银子?”
她越说越气,最后还抹起眼泪来,“本以为杨映雪能立起来,没想到小妾就是小妾,烂泥扶不上墙,还不是被大嫂一枪子按下,都不用耍什么手段,就立了规矩,你看看大伯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叫我今后怎么在大嫂面前做人?”
二老爷叹了一声:“这也没办法,当初大哥求到这里,能怎么办?”
“都是你没用!”二夫人骂道。
“是是是,都是我没用,可你不也同意了吗?如今事情都做了,大嫂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只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二老爷吃痛地喊了起来:“夫人撒手,痛,痛痛。”
“你做事经过脑子吗?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好赌成性的烂人,欠了大嫂多少银子,那都是有借据的!”
“那我又不是真去赌了,还不是为了大哥!”
二夫人眉头都竖起来,尖叫道:“可盖的是你的手印,签着你的名字,咱们吃喝都在府里,大嫂完全可以拿着这借据断了银子,把咱们赶出去,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全家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胡说,那……那也是大哥的银子……”
“侯爷?”二夫人简直气笑了,“我就是嫁进来晚一些也知道方家曾经是怎么样的破落户,要不是靠着大嫂,大伯立得起来吗?如今钱财受限,他连个声音都不敢在大嫂面前吱,难道还能帮我们?”
这时丫鬟将账目给送来了:“夫人。”
二夫人连口水也不喝,看了几眼,直接去了听雨轩。
杨氏听着二夫人的来意,面露惊愕。
二夫人看着她笑道:“杨姐姐,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东窗事发,大嫂不给我们二房活路。欠条还在大嫂手里,按着文远的手印,得尽快赎回来。”
杨氏瞪大了眼睛,质问:“为什么会有欠条?”
“为什么?”二夫人笑了,“杨姐姐这个问题问的好,你不妨问问侯爷,他养你们的钱怎么不敢自己问大嫂要?也问问你自己,就母子两个人,怎么这么能挥霍!为了满足你的狮子大口,我借口都快找不出来了,这还是侯爷出的主意。”
此言一出,杨氏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养的何止自己和方瑾玉,还有在流放之地的杨家,那才是个无底洞。
“那你找侯爷要去。”
“哈哈,杨姐姐真有意思。钱花在你们身上,收据也是你签的,我怎么去问侯爷要?”
杨氏眼神一冷:“可我没有这么多!”
二夫人可不管这些,只是皮笑肉不笑道:“就一个月的时间,杨姐姐若是不肯出,那也行,我只好找瑾玉去要,一笔笔算清楚,他是个读书人,想必不会赖账的。”
二夫人出自小户人家,最不讲究礼数,什么办法有用就用什么,知道杨氏的软肋在哪儿。
果然,杨氏尖叫道:“不行,你们不许找玉儿!”若是让旁人知道,方瑾玉还怎么做人?
二夫人嗤笑一声,不为所动。
杨氏脸皮抽搐,勉强才将到嘴的恶言给咽回去,好言劝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吗,等我爹起复,我掌了中馈,就将这些连本带利换给你们,所有红利都给你们一半,绝不像夫人那样把着连一羹汤都不舍得。”
二夫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那也要看得见才行,可惜,等不到你掌家,我们一家三口就得先被大嫂也给逼的没活路。给不给,就一句话。”
至此,杨氏只能道:“好,我出。”
只是庞大的数字若不是尚轻容那样有各种产业支撑,谁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杨氏东拼西凑,又藏一些备用,勉强给了一半,再多却没有了。
二夫人显然不满意,多年投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赔进去了尚轻容的信任。
杨氏见她不走,咬了咬道:“还请妹妹宽容,侯爷向来喜欢瑾玉,将来这爵位必然是他的。我爹已经官复原职,皇上重用,侯爷许诺开春便将我抬平妻,等我慢慢将中馈拿到手,到时候必忘不了夫人的好处!”
眼看着再也榨不出油水,二夫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告了辞。
她也不废话,银子自己收下,却将那本厚厚的账册,连同杨氏的收据一并送到了尚轻容面前。
二老爷不解,二夫人便啐了一口道:“空口白话就让我得罪尚轻容,当我傻子吗?当初就不该淌这趟浑水,惹得一身腥。行了,这回,他们大房自己撕去吧,跟我们无关。”
方瑾凌看着这本账目,忍不住笑了:“二婶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尚轻容轻叹:“她是看出杨氏翻不出浪花,这才拿这本账册投诚,她向来精明,做这种事必然留一手。如今事发,她不愿承受我的怒火,自然将烫手山芋交给我。说实话,我没想这一点一点的,竟然会积累这么多。”
十多年的时间,再少也没积累出一笔庞大的财富。
方瑾凌说:“所以我猜测的是对的,杨家的确靠她在打点。”
尚轻容忍不住哀叹:“凌儿,我这十多年过得实在太糊涂了。”
方瑾凌将账册交给林嬷嬷收起来,今后便是财产分割再一把有力武器,接着他又让拂香将欠条送还给了二房,算是两清。最后推了推尚轻容的手臂,撒娇道:“娘,振作起来。等和离之后,我们就不用这么烦心了,您还可以承欢外祖膝下,多好?”
提起西陵侯,尚轻容神色见缓,算了算道:“若是快的话,春节一过就能到了。”
方瑾凌幻想着西陵侯的模样,然后乖巧地问:“外祖会喜欢我吗?”
读书习字尚且困难,这舞刀弄枪更是想都别想,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若是看到他这只弱鸡怕是得皱起眉来。
尚轻容闻言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喜欢,凌儿这般懂事体贴,你外祖见了必定心都要化,拿你当宝贝。”
是吗?方瑾凌觉得这是他娘对儿子厚厚滤镜。
但不管怎么样,能养出尚轻容这般敢爱敢恨的女儿,想必西陵侯府是个有爱的地方,他不禁产生了憧憬,总希望日子能过快一些。
“但愿在此期间那边安分些,别来招惹我们。”
可惜他们母子希望太平度过,却有人不愿咽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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