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轻容笑了笑,目光温柔:“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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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达达的刘珂骑着马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轻车熟路地到达了一个府邸的门口,小团子正要上前敲门,就听到边上传来一声,“别敲了,团公公,今晚少爷出不来。”
刘珂寻着声音定睛看去,正看见长空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给刘珂行了一礼。
“为啥?”
“少爷说,风紧扯呼。”长空说完,躬了躬身,赶紧又溜了。
小团子挠了挠头,看向刘珂,“殿下,这啥意思?”
刘珂望着这高高的围墙,巍峨的国公府大门,深深一叹,“爷总算知道任重而道远是啥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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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竺元风一身紫色大太监的补服,带着侍卫出现在宁王府,这会儿连不干事的黄知州都领着雍凉上下官员来迎接。
尚瑾凌站在刘珂身后,随着他跪下听旨。
顺帝对这个儿子的不待见整个天下都知道,不然不会贬到雍凉那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圣旨上自然也没什么好话,无非是严厉的规劝,不过在末尾,估摸着那只大王八壳奏效,居然还有赏赐。
但就这样,已经足够雍凉上下的官员热泪盈眶了。
圣旨读完之后,宁王府设宴,请了京城来使一顿午饭,和乐融融看了歌舞表演,然后中规中矩地散会。
此刻,那张听完就被刘珂随手丢给小团子的圣旨就摊在桌上,云知深看完了圣旨之后,不由地笑了笑,“不出殿下所料,除夕夜献礼,皇上果然有所赏赐。”
“还是重赏。”尚瑾凌揶揄地看向刘珂,拱了拱手道贺,“封地又扩了。”
“是啊,把荒山野岭都给我了,没事的时候,咱们可以去拔拔野草,喝喝凉风,带着半个月的干粮,体会苍茫大地……”刘珂啧啧嘴巴,最后不是滋味道,“我是不是高看那老王八了,他不会真以为那乌龟壳就是在骂他?”
一般封地都是城池,所有食邑,顺帝却是直接划界,雍凉还是雍凉,不过那些走上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人烟的荒地官道现在也属于刘珂了。
人口没增加,面积却扩大,里头的官道,驿站,任何工事本应该朝廷出钱修缮的,以后都是刘珂自己的事,倒贴钱。
听着这话,尚瑾凌不禁面露古怪,“难道你不是以此在骂皇上乌龟王八蛋吗,莫不是真的祝他延年益寿?”这么孝顺的吗?
“呃……”刘珂挠了挠头,无法反驳,“话是这么说,好歹也看看那是白龟!”
是哦,烧白的老乌龟。
云知深听着不禁失笑道:“殿下莫急,皇上这的确体会到您的孝心了,不然就不会是赏赐,而是责罚。”
尚瑾凌跟着点头,“还挺高兴的,重赏。”
刘珂摸了摸下巴,忽然问:“这些官道其实已经很破了,要不要修?”
“修。”尚瑾凌一点也没犹豫。
“驿站呢?”
“设。”
刘珂若有所思,“那钱……”
尚瑾凌一笑,“问皇上要。”
“哦……”刘珂转头就看向云知深,“他会给吗?”
云知深摇头,“不会,但可以此请求免除雍凉的赋税,皇上会答应的。”
“雍凉的税本来就是意思意思,卢万山在的时候就没怎么交过,还老是跟朝廷哭穷。”刘珂说。
“但是现在的雍凉不一样了。”尚瑾凌回答,“殿下想要拉拢元风兄,势必要展示雍凉的富硕,百姓欣欣向荣的一面,他回去定然也会一五一十地向皇上禀告。”
想想雍凉之前还是茹毛饮血之地,乱得不行。在朝廷看来,寒灾饥荒,受胡人滋扰,不问朝廷要补贴已经很好了,哪儿还会再征赋税,莫不是想让边境不稳吗?
但如今宁王能耐,新政没把雍凉搞得鸡犬不宁,反而繁华起来,这个时候顺帝岂依旧会轻轻放过?朝廷的奢靡,就是杨慎行新政失败的源头,搜刮再多的银子都填不满的沟壑。
“景王和端王的手虽然不能明着伸过来,但是暗中必然有眼线。”云知深道。
“我明白了,这税银一旦给了,就没完没了,还不如给我修管道,建民生,以后这雍凉的地方就彻底是本王的地盘,也就可以设驻军了。”雍凉不大,大的是周边荒野,然而就算是荒野,一旦地盘大了,该有驻军人数也能跟着起来。
雍凉卫军只有三千,拱卫一个雍凉城,而现在,至少再能翻上一倍,再加上山野盗贼横行,总能生出其他名目再超额一些,而这些,都是他封主的!
刘珂想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果然那俩蠢货的事情没过去,老王八还是那么小鸡肚肠。”
不管是端王拿新政之功邀储君之位,却惹出云州大祸,还是景王以熙和园仙境邀宠,却出现汤池死尸亵渎龙体,顺帝在当夜震怒之后,便不再追究,仿佛已经忘了这两件事,端王和景王依旧在朝堂上站得稳稳当当,就是身上的权力也没有丢掉一分一毫,依旧是顺帝最喜欢的儿子。
可是,越是如此,圣心丢的也就越快,这就成了刘珂的机会。
剖开一切,果然是重赏。
那道被刘珂随手卷吧卷吧的圣旨终于得到了它应有的恭敬,让小团子送去了供桌。
接下来,刘珂亲手倒了一杯清茶,那是云知深最喜欢的茶叶,崇明雨露,不算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有兰花清香,幽远回长,哪怕在雍凉,刘珂也托着钱多金从江南购买而来。
他自己是牛嚼牡丹的货,唯独对身边两个人的吃食喜好记得最清楚,云知深爱茶,钟情崇明,而尚瑾凌被迫白水,可稍加一点甜,回冲那被苦药麻了味蕾的舌头。
这杯茶被他端在手里,看着尚瑾凌往前一步,恭敬地掀起衣摆跪在蒲团之上,面对着端坐的云知深。
纤细如玉的手指轻端茶盏两侧,高高举起,清秀的少年稳稳地将此递到云知深的面前,清润而郑重道:“老师,学生不辱您的教诲,今日终于有资格跪在这里,心中喜悦难表,一盏清茶敬上,望今后常伴您身侧,以老送终。”
云知深看着那盏茶,目光怔怔。
他的前半生光辉而明亮,所有人都觉得他必然站于百官之前,成就内阁风云。然而最终却以万人唾骂收场,丢了性命苟活于世。
对帝王的憎恨支撑着他活着,对天下百姓的怜悯维持着那份宽容理智,只有对刘珂的疼爱才有一丝心灵的慰藉,可是最终他依旧少了点什么,他一直觉得平冤之后,送于刘珂站在那万人之上,便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可此时,听着尚瑾凌的话,仿佛无形之中肩上多了一份枷锁,本以为一生孑然,没想到最终上天还是送来了一个徒弟,给予牵绊。
明明面前的少年身边有太多的人护着,其实轮不到这个半路而来的老师,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有所预感,尚瑾凌今后的路坎坷难行,需要他护着。
他看着跪在面前高举着茶盏的尚瑾凌,一时之间波澜不惊的心情也变得难以言说起来。
“你本可以拜虞山居士为师。”他轻轻一叹。
云州发生的一切,云知深已经知晓,虞山居士在云州,离雍凉不远,名望深重,朝廷亦有人脉,对尚瑾凌青睐有加,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他本以为尚瑾凌就该在留在那位身边。
可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
“居士虽好,但我更喜欢您。”少年笑容毫无阴霾,明媚如同春日阳光,慢慢融化着那颗已经坚硬如石的心。
“好。”云知深接过了茶,轻轻抿了一口,那常年苦仇深恨的脸上终于跟着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
“成了。”边上的刘珂走来,伸手将尚瑾凌从地上扶起,回头看着云知深道,“叔儿,以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
“你别欺负凌儿。”
“这话说的,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刘珂话落,三人一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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