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看见他想象中的刺激画面。
谢青鹤瞥了他一眼。小孩兴致不高,颇有点失望。
“就这么想偷窥人家的私事?”谢青鹤问。
伏传被说得有点脸红,摇头又点头,小声承认:“大师兄就不好奇么?”突然醒悟过来,“大师兄看过很多了!”
谢青鹤有点手痒,轻轻捏住小师弟的脸颊,说:“师门上下练的都是童子功。你这样的年纪正该收束心猿意马,努力保守精关,才不会让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待日后你筑基建玄,玄池大成之后,师哥教你御意完神的小法门,那时候再学习男女之事。”
见伏传脸颊被捏得微微发红,他连忙将手指放开,又给小师弟揉了一下:“如今乖一些。”
伏传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御意完神的小法门?大师兄是说,我们也可以成亲么?”
谢青鹤想了想,说:“成亲是没什么问题,只怕不能生子。”
当初上官时宜强烈反对他与束寒云相好,正是担心贪恋尘俗脏事会毁坏了二人修行。束寒云功夫废了就废了,谢青鹤一旦被废,上官时宜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谢青鹤便对上官时宜承诺,在想出自保之策前,绝不与束寒云越雷池一步。
如今谢青鹤已经得了收束精池的小手段,可惜,想要共赴云端的人却已不复当初。
伏传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对结婚生子也没什么太大的期盼。只是修炼童子功,师父三令五申不能近人,多多少少有点求之不得的逆反心理罢了。你说我不能近人,我就对近人特别渴望。
如今谢青鹤说可以成亲了,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发现自己压根儿也没什么概念。
寒山上住的全都是孤家寡人,他根本就没见过正常的“家”是什么样的,何谈渴念?
只是。
人性本能的好奇作祟,使他对未曾一窥全貌的事情,仍旧不能忘怀。
“就看一回。”伏传举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哀求。
谢青鹤含笑看着他,也举起一根手指:“凡事我只说一次。”
常年跟谢青鹤相处的师弟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一件事绝不会吩咐第二遍,只有伏传不曾与他长久的生活过,也从未真正见识过大师兄的凶蛮。
谢青鹤已经讲过道理,也许诺待他修行有成之后教他,他还敢跟谢青鹤谈条件。
“大师兄……”
仗着“师叔”宠爱自己,伏传牵着大师兄的衣摆,就想撒个娇。
随后,他就被谢青鹤拎住后领,放在一棵银杏树下。
罚站。
对着那棵粗糙的树干,伏传有些惶恐。
在寒山上,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就算李南风和陈一味要罚他去祖师殿跪经,面上也是温柔和善,轻言细语地旁敲侧击。没有人敢说他错了,更没有人有资格说“责罚”他。
谢青鹤对他从来就不怎么客气。
上回林中遇刺,他就被揍过一次,这会儿又被拎到树前,顿时就让伏传紧张起来。
——这要是再被大师兄打几下,可就太丢脸了吧?
哪晓得谢青鹤并没有碰他的意思,把他拎到树前就推了开去。
这让伏传更加惶恐了。
大师兄生气了么?走了么?他要去哪里?我该怎么办?
……
谢青鹤就坐在宫室前的白玉阑干上,静静地守着他。
感觉到大师兄就在背后不远处,伏传的惊惶才慢慢地收摄平静,低头又觉得不好意思。
为了这个事情被大师兄罚站,好像有点蠢。大师兄是不是有点害羞了?我自己偷偷去看也可以啊,又不是一定要跟大师兄一起看。
大师兄到底是害羞了,还是觉得我不听话?
伏传满脑子官司,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对于那件事的好奇,更是没有半点退却。
中宫更鼓响起。
谢青鹤算着也有一刻钟了,便从阑干上一跃而下,说:“走吧。”
伏传愕然转身。
就这样吗?
一刻钟?
……他跟谢青鹤跟着伏蔚,偷瞧伏蔚的倒霉日子,站着的时候也不止一刻钟吧?
见谢青鹤往外走,他连忙上前,跟上谢青鹤的步子,讨好地抱着谢青鹤的胳膊:“大师哥,咱们去哪儿啊?”
“带你看看堕魔。”谢青鹤说。
※
蒋妃在世的时候,老和尚就已经进宫谒圣,游说皇帝答应了挖掘宫池的计划。
如今太液池已经挖了个七七八八,引水入宫,积攒的魔气越发深重。和尚曾说伏蔚最先入魔,谢青鹤倒也不觉得多么奇怪。
未央宫中,命比伏蔚惨的,有,且有非常多。可像伏蔚这么想不通的,那就真的绝无仅有了。
许多命运悲惨之人,从一出生就被全方位摧残,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惨。伏蔚不一样。他是皇子,本该是最受上苍眷顾的那一类孩子。他还记得蒋妃在世时,自己过着怎样金尊玉贵的日子。
他骨子里就不会有“我生来命贱、活该受苦”的念头,他只会对自己的遭遇越加不平不忿。
谢青鹤带着伏传到了上书房。
已经十六岁的伏传还在上书房念书。他的六弟伏莳、八弟伏苏都已经去了御书房听政。
老七伏芸与他同病相怜?并不是。伏芸生有残缺,视力极差,来上书房读书都是散心疗养,爱来不来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皇七子是绝不可能去御书房听政的。
接下来几年乾元帝生的都是公主,以至于如今跟伏蔚同在上书房读书的,年纪最大的九皇子也才十一岁。十一岁的九皇子还未发育,长得跟个小豆丁似的。其他十皇子、十一皇子就更别提了。
伏蔚坐在书房里,跟这群小弟弟一比,简直是人高马大,格格不入。
师傅们对皇五子多有同情。平时尽量温柔教授,不给任何难堪。
然而,光是每天读书,往书房里一坐,对伏蔚就是漫长而无望的例行羞辱。
十二皇子伏苍是乾元帝颇为心爱的皇子之一,因为伏苍在上书房读书,乾元帝每隔三五日都会亲临上书房,看看儿子的功课,若是伏苍课业有进展,乾元帝就会大手笔地赏赐师傅们,这使得伏苍在宫内宫外都极有体面。
这日乾元帝散朝出来,到了上书房就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带儿子回朝阳宫吃饭。
——没错,伏苍也是羊妃的儿子,伏莳的同母弟弟。
乾元帝过来时,上书房还未下学,师傅还在讲经。皇帝来了,一切自然都要停下。
伏苍乐颠颠地扑进乾元帝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皇父,皇父就把他扶在膝上,满脸慈爱地问最近学了什么,听懂什么意思了么?会不会背了?伏苍把他学了几年唯一会背的千字文背了出来。
乾元帝每回过来都听他背千字文,耳朵居然也没听出老茧,反而给儿子鼓掌:“好。真是聪明孩子。”又叫赏赐师傅们。
上书房的师傅们也不好意思说,您这个十二皇子真的不济事,学了几年只会个千字文我的亲娘老子诶,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赏赐都拿上了,皇帝非要掩耳盗铃,咱们也昧着良心夸呗。
伏蔚见几个弟弟都让乾元帝叫去问了功课,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施礼,呈上自己的窗课本子。
蒋妃出身世家,伏蔚生有慧根,不说过目不忘,任何经典读上三两遍,总能记得八九不离十。做算学也快,能举一反三。写字画画也是一点即通。这些年他怕惹事总是躲在中宫,闲来无事就是读书写字,放他出去考试,榜首状元不敢说,榜上有名总是能做得到的。
同样的笔墨纸砚,伏蔚的窗课本子递上去,光看着就比其他皇子高级许多。
——字迹漂亮,行文有章法。不弄晦涩典故,读来口齿留香、隐有遗韵。
乾元帝看得挺爽利,随后就将伏蔚的本子扔了一地,训斥道:“文以述志。文章写得再好,心思长歪了,不过文贼而已!”
伏蔚被骂得目瞪口呆,仓惶跪地磕头:“儿臣……儿臣惶恐。”凭啥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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