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上官时宜与谢青鹤意见统一,认为继位大典和入道礼可以同日举办。
一来省得门下弟子操劳辛苦,二来免得前来观礼的客人们折腾两次。
——谢青鹤自然是存了私心。
寒江剑派的掌门继位大典极其隆重,这是江湖白道拜码头认老大的重要时刻。就跟新皇登基,各地属国都要上表朝贺的性质一样。老大家里换了新老大,端着架子不来观礼,是看不起新老大吗?
所以,江湖各派的掌门人但凡不是病得马上要死了,多半都要排除千难万险前往寒山朝贺。
这种时刻顺便把伏传的入道礼办了,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遭。
上官时宜与谢青鹤也都是少年入道,很早就被确立了掌门弟子的位置。他俩的入道礼也不过是请了与寒江剑派交好的门派掌门、长老前来观礼,隆重却不夸张。伏传的入道礼已注定天下朝贺。
“辛苦师兄。”伏传也没抬头,继续认认真真抄写帖子。
陈一味对他恢复了一贯的客气敬重。捏他鼻子的事就仿佛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师兄是在祖师殿么?”伏传突然问。
陈一味已经走得远了,在一旁替伏传研墨的白衔答道:“大师兄在观星台。他也要写帖子。”
见伏传不解,白衔才把上官时宜和谢青鹤都写帖子的事说了一遍。
这其实也代表着一白二红三件事的重要等级。最重要的当然是谢青鹤的继位大典,由上官时宜亲自主持,他老人家写帖子给各派掌门,谁敢不给面子?必然都要来。
谢青鹤写伏传入道礼的请帖最耐人寻味。因为,伏传并不是谢青鹤的徒弟。
若谢青鹤以继任掌门的身份,请各派掌门来出席伏传正式成为掌门弟子的仪式,这就很正常。掌门和掌门弟子是一种职权身份,掌门为自己的继承人邀请宾客是理所当然的。
偏偏他写的是请观入道礼的帖子。这帖子本该由上官时宜来写。
这是一种表态。
虽然谢青鹤与伏传是师兄弟,但,谢青鹤依然会把伏传当作自己的嫡传继承人来扶持培养。
上官时宜和谢青鹤张张嘴,能来寒山拜望朝贺的门派总共多少个?有资格拿到寒江剑派请帖的门派又有多少个?撑死了也就那么四五十吧。他俩只给掌门写帖子——别的如掌门弟子、各位长老,不是不写,是不需要他俩亲笔去写,文书寮自然会补齐。所以,他俩写上四五十张帖子就行了。
把伏传折腾得够呛。
他俩包揽了喜帖,伏传就得亲笔写丧帖,否则,全天下都知道寒江剑派不重视束寒云的丧事了。
偏偏伏传身份没那么高,掌门得亲笔邀请,掌门弟子与自己身份相当,也得亲笔邀请,许多门派长老都是老前辈,还得亲笔邀请……要写的帖子瞬间翻了三四倍。
白衔站在一旁伺候笔墨,还会给他讲一讲各派的关系:“这位云荒的原雁山长老,与大师兄有旧,与盘谷山庄的周颍庄主是生死之交。十六年前盘谷山庄被魔门袭击,云荒带齐所有精英弟子前往驰援,原雁山长老乘飞鸢前往咱们这里求援,路上遇见了掌门和大师兄……”
伏传才意识到叫自己抄写帖子的意思。
大师兄马上就要继位成掌门了,到时候几乎所有白道门派都会前来朝贺,他得搞清楚亲疏远近。
否则,这么重要的场合出了错……以他的天资,可能会被嘲笑二百年。
“这位白如意女侠,是紫竹山庄的掌门弟子,她也是咱们大师兄的老友……”白衔继续说。
伏传马上想起了在骡马市遇见的几个紫竹山庄弟子,问道:“我能请几个小朋友过来玩吗?”
“当然可以。我待会儿去文书寮拿几张红帖,小师弟可以请他们来参加入道礼。”白衔随口答应下来。请自己的朋友来参加师兄的丧礼当然不大好,伏传也暂时没资格邀请小朋友来参加掌门继位大典,但,他自己的入道礼,完全可以由他决定想要邀请的宾客名单。
伏传还记得那几个小弟子的名字,领头的大姐姐叫施诗,小仙女叫宝儿,爱吱哇叫的小子叫晏少英。他还记得紫竹山庄的人都很不错,逃命的时候都还记得帮忙把无辜的行商救走。
大师兄老友遍天下,伏传当然要向大师兄学习。
想到这里,伏传突然想起一件事!
驴蛋!韦秦!
那俩小子被他放在祖师爷空间里,已经足足有三天三夜了!
※
谢青鹤写帖子的速度很快,总共也就五十一张帖子,半个时辰就写完了。
这里原本是他的居处,十六年前,他去了密林隐居,束寒云就住了进来,整整五年时间,束寒云并未更改任何家具摆设,这里依然留下了许多属于束寒云的痕迹。
伏传让人来打扫过。可是,谁也分不清楚,那些痕迹属于束寒云,那些痕迹属于谢青鹤。
谢青鹤搬了椅子坐在空旷的观星台上,盘算着日后。
苏金斗还在密林种田,那边木屋里也囤了许多谢青鹤手作的物件,用惯的桌椅板凳,用惯的锅碗瓢盆……家还是得搬回来。束寒云都回来一天一夜了,云朝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端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
谢青鹤就有些不自在。
这段时间,尤其是在伏蔚记忆世界度过的一年来,身边总有伏传在身边忙前忙后。
手边的茶总是热的,不小心弄脏了手,马上就有湿毛巾递过来。身边总有个毛绒绒的小话痨嘀嘀咕咕。话痨么,最开始是觉得有些吵,习惯了就觉得那滋味特别世俗。半点不孤独。
这才分开多久?居然就有点不习惯了。
谢青鹤不禁失笑。
若伏传是个资质奇差的外门弟子,他就把伏传要来身边,专门伺候起居。
偏偏伏传本事大,不可能跟在他身边,天天给他服务。
正想着这事儿,谢青鹤端起茶壶起身,打算去给自己新沏一壶茶,冷不丁看见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是伏传?
没多会儿伏传就奔到他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大师兄……我好像……”
“慢慢说。”谢青鹤安慰。
“您这儿没人吧?”伏传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没人之后,才说:“我把驴蛋和韦秦忘在祖师爷空间里了,刚才才想起来!我借口出恭去里面看了一眼,他俩都已经醒了!长生草师兄还给他俩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正在给他们煮面吃!”
谢青鹤半点不意外。长生草就是这么个铁憨憨。
他提着茶壶进门,先把残茶倒干净,伏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很后悔:“这几日事情太多,我真的忘光了……可他们现在都知道空间的事了……大师兄,祖师爷训诲,不许给外人知道……”
“我也忘了。”谢青鹤说。
伏传见他慢悠悠地洗茶壶,忍不住接在手里,帮他清洗干净,还在沸水里过了一遍。
“这不是忘不忘的事啊。他俩已经全都知道了,长生草师兄还给他们煮面!”伏传忘不了那一幕给自己的冲击。长生草在院子里煮了一个火锅,驴蛋和韦秦就围在桌边,等着长生草捞面!
谢青鹤拿出茶叶罐,笑道:“你想怎么办?”
伏传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收留他们?”
“韦秦本就要长期盯着的。你把他留在空间里也没什么问题。驴蛋么,也要关他一辈子?他是个很普通的孩子,资质不算好,身带弱症……”谢青鹤给他讲了苏金斗的故事,“苏金斗这样的恶人,我也只罚他为奴种田二十年。驴蛋做错了什么,就要一辈子不见天日?”
伏传摇头,解释说:“不是把他们关在空间里。韦秦答应我了,他愿意在我身边,为我执役。驴蛋么,我也把他留在身边,教他读书写字,以后可以做些文书的服务。”
谢青鹤意识到,伏传已经跟韦秦和驴蛋商量好了:“你们都同意,这就很好啊。有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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