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出去之后……也不会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他看着前方的明仪阳特意把手电筒的光打到言祈灵脚下, 两人的举止毫不避讳旁人, 显然关系非凡。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言祈灵当初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这似乎与林先生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要这样和他撇得干净吗?
因为那个明仪阳?
他默然地盯向并肩商议路线的两人。
发色一黑一白,仿佛亲密无间, 却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且……言祈灵的眼睛……
他敛下眼眸,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冲越芃芃扬起个微笑:
“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我确实是林永健, 你好,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越芃芃激动得捂住嘴巴, 整个人几乎要失去声音。
姒姝好和粟薄也惊讶起来, 不过她们没有那么激动, 比起认识明星,她们还是更关心出去的事情。
而另一个叫廖新雅的女生则自始至终保持着毫无波澜的面部表情。
她对林永健的到来和介绍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越芃芃呲溜一下凑到了林永健身边。
她似乎想表达内心源源不断的高兴心情,又担心说错话,语无伦次了两句之后就没有再说, 只是用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女孩简直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长在他身上,努力地用肢体语言传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
这边粉红泡泡乱冒, 另一边的几人已经决定好了路线。
车祸现场的后方已经被乱七八糟倾倒下来的粗壮树干所阻挡,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前进。
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在场众人或多或少地负伤了。
虽然没有人伤到关键部位,不过伤口仍然需要包扎。
其中刁青畅算是伤得最重的,但他非常乐观,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
“有这么多血别浪费,我给大家一人写几张符纸辟邪,只要遇到妖魔鬼怪,它就会自动燃烧,可以驱邪!”
姒姝好:?还有这种操作。
他画符的速度确实相当快。
画符主要是用灵力不凝滞地将咒语一气呵成,除了对咒语的熟练度以外,还有自身对于灵力的控制。
明仪阳看到那优昙花飘散的灵气汇聚成几股细细的丝线,顺着刁青畅的指尖毫无阻碍地进入其中,顿时明白了对方所依仗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技巧,全是天赋。
刁青畅画好符纸就往别人手里一塞,然后给自己啪地一下贴在胸口。
那符纸瞬间开始燃烧,几秒之后,化为飞灰。
刁青畅:。
其它人:……!
刁青畅不信邪地又贴一张!
符纸迎风着火,无了。
原本都互相不太靠近的众人不由缩小走路距离,尽量跟周围的人离得近了点。
姒姝好下意识拉紧身侧言祈灵的衣袖,而她的另一只手还扯着粟薄。
三人并肩一起走。
粟薄侧头看了眼拿着手机打着闪光灯走在他们前面的明仪阳,忍不住笑起来:
“哇,跟言哥和明哥在一起真的好有安全感,好羡慕你哦,好好。”
姒姝好苦哈哈地笑了声:
“太上皇的钞能力罢了。”
越芃芃不在意其它人的反应。
自从林永健承认身份之后,她就专门紧贴着林永健的周围走,却又好像担心自己的触碰会冒犯到对方,所以虽然靠得很近,但她还是注意着两人肢体上的接触,没有碰到他。
唯有廖新雅特立独行。
她走在人群的正中间,面无表情的脸蛋上转着两颗冷冰冰的眼瞳。
她不与其它人交谈,只是衡量般地走着脚下的路。
自始至终,无论队形如何变化,她始终都位于整个队伍的正中心。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围如瘴气般的迷雾逐渐散开,淡得只余一抹快看不到的烟气。
前方隐约可见两点幽火,廖新雅突然开口:
“你们听到没有?”
始终殿后的奕鸿达很是专注,当即反应过来:
“……你也听到了?”
其它人原本略有茫然,但明仪阳停下了脚步,紫光从瞳孔中掠过。
他是持灯照明的人,他停了,所有人当然也停。
跟在他身后的麦泽雨嘘了声,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
很快,他们都清楚地听到了遥远空灵的咿咿呀呀——那是旦角的戏腔。
具体的戏文,只隐约能听清几个词:
“……头金凤朵……盒锦……文……观音……”
这句唱过,戏腔就随风而去,淡得隐入无声空气里。
全员静默片刻,姒姝好打破沉默:
“是在唱戏吗?她刚唱了什么?”
士文光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带着几分审视地往消失处看去:
“应该是关键线索?否则平白无故怎么会有人在这种荒郊野外唱歌。刁先生,你们道士是经常讲经唱歌的,你有听过吗?”
刁青畅有点无语,不过还是露出个蛮灿烂的笑容来:
“我是道士不是萨满啦!而且就算是跳大神,这戏词明显也跟跳大神没关系啊。道士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垂眸沉思的言祈灵却在倏忽间抬头:
“光景一时新,待相同随喜终是女儿身。献钗头金凤朵,盛纳盒锦犀文。”
众人目光立刻聚集在他身上,姒姝好惊讶:
“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好像没听过。”
自如地说出戏词之后,言祈灵细细解释起来:
“这是南柯记里,槐安国公主拜托琼英郡主为自己寻觅得意郎君的唱词。”
“她给了郡主一只金簪,一个小盒子,作为与郎君的定情之物。”
“后半段唱词是琼英郡主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应是‘也知妹子无他敬,如是观音着我闻。我将为信,去讲座陈。管教他灵山会遇着个有缘人。’”
大家一时之间对他的解释肃然起敬,但同时也非常挠头。
如麦泽雨之流,甚至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对“南柯记”这个名词毫无概念。
唯有廖新雅问:
“汤显祖的南柯记?”
言祈灵刚颔首,刁青畅也开口:
“言先生,那依你看,这个戏文里有什么玄机呀?”
言祈灵略微沉思:
“不清楚。不过南柯记里,主角淳于棼与公主成婚后变成驸马,建功立业,享受荣华富贵,正在人生得意的时候,公主一病不起,最后逝世。”
“淳于棼竟然在公主之后,日夜与郡主、夫人、仙姑三人为伍,颠鸾倒凤,乱了纲常。后来有国人上书国王,有大害将临槐安国,犯牛女虚危之次。”
“这预言被认为会应在淳于棼身上,他即是大害。于是国王夺了他的官职,命他回乡……这之后,淳于棼才从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先前种种,不过南柯一梦。”
“后面应该会用到。”
寡言的廖新雅说话风格略显清冷:
“这里面提到的‘金钗’和‘锦盒’应该会是关键。”
“淳于棼保留这两样东西直到戏终,最后才在禅师的点拨下看破这两样定情信物。金簪是槐枝,锦盒是槐荚子。他看穿了真相,如此才立地成佛,四大皆空。”
言祈灵不由侧目:
“你也看过?”
廖新雅只瞥他一眼,视线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几秒:
“写论文,有需要,随便看看。”
他们边走边说的这个当口,道路变得愈发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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