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停顿几秒后说:
“封棺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完全可以再享受几年你喜欢的生活,等准备好了,我再把你封进去。”
“只怕那时候,我就走不了了。”
男人的视线转回来,已经不再遮掩的异瞳直视着面前的道士,语气坦诚:
“你知道云衢为何失忆吗?”
“云衢?”
池子鹤没反应过来:
“哪个衢?沟渠的渠?”
言祈灵:“……不愧是师兄弟。”
池子鹤:?
男人耐心解释:
“这是我给明仪阳取的小字。”
池子鹤一篓子话立刻卡住,言祈灵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他的失忆是因为我让‘弥生’在他身上起了作用,通过轮回让他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但弥生在阳间的效力有限。而且,因为它是无间主的东西,为邪气所包裹,所以会逐渐被清都紫薇阴阳瞳吞噬。”
“也就是说,明仪阳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回归。”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用一种不确定的征询语气问:
“你觉得,一旦他知道我要封棺,他会允许这件事发生吗?”
池子鹤用脚想都知道,明仪阳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他当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内心也涌上不知名的后怕感: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言祈灵把茶往他面前推了推:
“最快多久?”
池子鹤稍微盘算了一下:
“按我的人脉,三天内搞定。”
“你赶紧享受生活吧,棺材和下土的地方订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到时候我们就一趟全部弄完,省得你来回跑。”
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要被结束好日子的担忧,反而微微露出点释然般的笑容:
“麻烦了。”
“不麻烦,你解决了封狱列车这么大个事情,全是功德。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池子鹤放完这话,想起那个仍然对现状一无所知的青年。
他实在不知道,明仪阳发现这一切真相的时候,自己该怎么跟对方交待。
他与面前这双灵动的红蓝鸳鸯瞳相视而对,嘴唇抖动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你对……小明…是怎么想的?”
言祈灵缓慢地把茶杯递到嘴边,饮下还冒着热气的,滚烫的茶水。
始终没有回答。
道士在这借口般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他于是直接出门打电话,开始张罗封棺的事情,很快消失在铁门之外。
在厨房里回避的盘瓠,见池子鹤人已经没影了,便端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走出来:
“先生,您真要这么快回去?”
“本来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男人的笑容仍然是温柔的,眼眸在台灯的光晕里染上几近悲悯的多情:
“百年前就该闭眼的人。来这一遭,反而牵扯上了他人命数,又算什么呢。”
“他本该平安顺遂,享人间乐事。”
盘瓠跟随男人太久,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能分辨得出,对方藏在笑容下的落寞。
这大抵是先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
可他也没有点破的立场。
男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被烫得殷红的唇,吐出仿佛诀别,又似祝福的话语:
“如今,各回各道,各凭缘法,无须再瓜葛。”
-
明仪阳从噩梦中惊醒。
……不,说不上是噩梦。
他只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关于那个校园无间世界的内容。
只是这次的经历,和他印象中的经历截然不同。
除了那个红头发的男的,其它人都活了下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旅途中,莫名其妙多了那个叫言祈灵的男人!
青年在怔然中反复回味各个不同的细节,猛然间发现背后不断有冷汗涌出,睡衣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浸透,变得冰凉。
脱掉上衣,明仪阳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擦着头发出来,他迟疑了一下,打开地下室的门,一步步顺着木制阶梯,走了下去。
踢掉拖鞋,他坐在这个小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明仪阳没有在言祈灵家的沙发上坐过,但这些极具既视感的家具,意外地给他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安静地打量这个空间,他慢慢地注意到,所有带有棱角的部分,全都用与墙壁颜色相近的厚绒封了起来。
把这些地方封起来,难道是怕无间主寻死?
真是可怕的细心。
伸手抚摸木制茶几被打磨光滑的圆角,他回想着梦里的画面,眼瞳后的脑仁处激发出隐隐的疼痛。
然而在这种疼痛中,睡意同时伴随着向他袭来,他靠着沙发又睡了过去。
再度张开双目时。
青年的神情里带着懵懂的怔忪,随即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冲出了地下室。
他抓起衣服狂奔下楼。
冥冥之中,这个场景似乎在某个时刻出现过。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内容。
他只想知道那个人……现在,是否平安。
明仪阳冲进车库,一脚油门在黎明的淡光中火速开到新河浦路。
来不及把车门关好,他跳下驾驶室就开始狂按门铃!
盘瓠很快从里面出来,给他开了门。
明仪阳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走,盘瓠也没有拦他,任由他脱了鞋子进入客厅。
四处寻找没瞧见自己想看的人,青年回到客厅,揪住在客厅里泡茶的盘瓠问:
“言祈灵呢?”
盘瓠的态度相当冷静:
“先生出门工作了,目前在国外,会晚点回来。”
刚才还激动焦躁的青年仿佛猛然回到了现实,松手坐在沙发上,发热的脑袋逐渐冷却。
错乱的记忆和现实的经历在交融中令他疲惫不堪,但明仪阳慢慢抓住了脑子里的线头。
……他只是刚刚回忆起言祈灵变成碎片的过去,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没错。
他不用这么着急。
言祈灵是安全的,还活着。
见他的情绪似乎平息下来,盘瓠把茶放在他面前,遵守礼仪地说:
“明先生可以先回去。先生回家之后,我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明仪阳双手捋过松软的银发,摇头:
“我在这里等他。”
盘瓠并没有反对,而是默默地去替他准备洗漱用品。
明仪阳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现在他回想起来的内容有限,暂时也品不出怪异的点在哪儿。
孤独的黎明中,唯有客厅的一盏台灯陪伴着他。
-
言祈灵没有通告要跑,也没有工作要忙。
封棺的风水地很重要。
池子鹤效率极高,出门不到三个
喃颩
小时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言祈灵连夜动身,进行探看。
此刻他们站在黄昏的山林里,池子鹤像个房地产推销,边走边介绍:
“你看看,这里背靠阴山,无风无雨,前面呢,又是山林,清净绝气。这个地方要是埋人肯定不行,子孙后代都得给干光了。但是埋你是特别好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
“你来这里封棺,这山相当于有了镇山石,以后周围肯定会更平安,什么精怪估计都不敢往这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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