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原本充沛的灵魂力量骤然沉重无数倍,很快就让他,陷入了久违的真正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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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祈灵以为自己醒来会是几百年后。
所以当他躺在熟悉的沙发上,面对着写满咒文的大白墙时,忍不住略有些失神。
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动了动手臂,却惊愕地看见了捆在他身上的缚灵索。
这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是个危险的陷阱!
随着蹬蹬的脚步从玄关处传来,明仪阳端着玻璃碗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中。
他们彼此互望,青年却没有停下脚步。
明仪阳仿佛无事发生般,在言祈灵面前放下玻璃碗,里面装着汤青色白的银耳莲子汤。
青年的态度随和得可怕:
“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言祈灵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的沉默似乎在青年的意料之中。
青年于是弯了弯眼眸,银色睫毛纤长又动人:
“把你从山下弄下来还真费劲,尤其是那个棺材,我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刚才已经送木材厂处理了,回头磨几个挂饰给你玩。”
言祈灵感觉到说不出来的陌生和诧异。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原本直率爽朗的人类,开始在他面前戴上奇怪的面具。
这并不是言祈灵想看到的。
但对于明仪阳而言,不戴上这样的面具,就会太容易被对方猜到,从而被抛弃,被甩下,甚至被失忆。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一点都受不了了。
言祈灵直视着这个人的深邃五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对方只是从容地让他打量,并没有做亲密的动作,也没有故意疏远的行为,就像个完全包容他的,和善温柔的亲近对象。
言祈灵最终垂下眼帘,说:
“不用,我迟早要走。”
他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青年已经强势地起身坐到了他旁边。
随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把他的面庞别到自己眼前。
温和的面具顷刻间崩塌,阴鸷如影子般快速攀爬上这张俊美的混血面庞,深邃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暴虐的嗜血欲望:
“走去哪儿?棺材里吗?”
“封棺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池子鹤什么都说了。”
分明该暴怒,青年的嘴角却反常地勾起笑容:
“那棺材那么小,你不挤吗?既然都是要被限制自由,我这里不比那破木头宽敞百倍。”
男人的鸳鸯瞳完全倒映出青年的神情,他们直直对望着,互不相让。
言祈灵终于也显露出一点压抑的锋芒:
“封棺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为了让封狱列车不再出现,这是对你我都好的选择。”
“是吗?我不觉得。”
青年瞳中放射出冰凉的紫光,在这紫光之中,言祈灵首次有种被什么东西蛊惑后产生的强烈睡意。
这种睡意几乎无法抵抗,他在难以置信的震撼中,无力地垂下脖颈,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扶着男人软倒下来的脖颈,明仪阳抱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眼角缓慢地淌下鲜红的血泪。
对这个量级的无间主施展催眠术……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
他又该怎么留下这个人呢?
他抱着这个人坐在沙发上,埋首于对方的肩膀,在冰冷的躯壳里寻找虚无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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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祈灵沉入了自己的无间世界。
由于催眠的缘故,他的意识过了好半晌才复苏。
五零吊儿郎当地坐在秋千上晃,见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好奇地凑了过来:
“主人怎么啦?已经封棺了?”
“没有。”
“啊,怎么还没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专心打那些怪东西啊?它们最近针对裂隙的攻击已经越来越猛烈了,这要是泄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呐!”
言祈灵怎么会不知道。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以封棺的形式回到无间世界了。
五零很快共享了他的迟疑和记忆,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眼神:
“这人,居然做了这么多余的事?也太烦了吧。”
言祈灵没有否认。
但五零很快又事不关己地说:
“也行,他也算个战力。既然他送上门来,主人就笑纳吧,有了他,我们未来打裂隙里的那些狗东西可能会方便很多呢。”
“胡说八道。”
言祈灵嘴上这么说,但心底却陷入了秋风沉寂般的午后。
他像被泡在和煦阳光里的青蛙,分明已经肉糜骨烂,却偏要装作自己没有事情发生的样子,固执地去做一些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错上加错。
他想起对方戴上的温和面具,想到那人近乎绝望的眼神,忍不住埋首于膝盖之间,罕见地以不顾形象的方式抱住了自己。
接纳他。
言祈灵对自己说。
彻底地接纳他。
不要问以后会如何。
不要问百年之后的情状。
至少此时此刻,接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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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明仪阳以为再次醒来的言祈灵会用厌恶的神情看他,或者至少是冰冷以待。
他已经做好了被冷待的任何准备,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表现得比他还平静。
既没有把单丛茶泼他脸上,也没有把饭碗叩他头上,反而还能坐在沙发上翻阅书籍,看上去悠闲自得得很。
但这更引起了明仪阳的警惕心。
他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不反抗,而是在等待一个逃跑的时机,为了制造这个时机,对方需要故意配合,以降低他的戒备。
他的内心因为这个答案而煎熬,但面对着这个在努力配合自己行为的人,他说不出任何挑刺的话。
本来就是他的错,他的偏执,强留住了这个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他也不觉得后悔。
反而……有种终于抓住什么的满足感。
这天,他们终于把阳台上的种子栽满,言祈灵率先尝试栽种的一颗种子已经养出嫩芽。
他看得出来,言祈灵在开心。
他不自觉地想起这个人那天在墙下浇花的画面,风拂过这人的衣服和头发,灵动得不像人间会有的画,美得令人忘记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只想把此刻彻底保存下来。
但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没有风,也没有阳光,只有日复一日的自然光。
明仪阳罕见地感觉到一种扼杀生命的残忍,正在自己的手中诞生,成型。
他是想要留住这个人。
但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因为爱着蝴蝶飞舞的美丽,就要把它钉在自己的书页上,做成标本吗?
言祈灵本来想跟明仪阳聊聊这个室内种植种子发芽的技巧。
抬头还没张口,旁边这个高大的青年就嗖地起身,大步走开了。
言祈灵:?
他不明白对方怎么好像突然生气了,他自认为没有做任何惹到对方的事情。
不过明仪阳最近的情绪的确不稳定,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所以……他藏在心底的那些话,还是等对方稳定点再说吧。
只是他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明仪阳晚上会特意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松松地揽住他的腰,把他盘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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